陈子安少尉的烦躁与日俱增,如同秋日里不断滋长的野草,缠绕着他的心神,让他坐立不安。距离上次在渡口见到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己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此后的两次物资交接,他“恰好”都带队护卫,却再也没有见到那个包着头巾、眼神清亮却冰冷如霜的姑娘。
她就像山涧的一缕清雾,惊鸿一现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无尽的怅惘和愈发炽热的思念。
陈子安的身份,在这支成分复杂的游击支队里,算得上有些特殊。他并非行伍出身的粗人,而是出身于湖南一个颇有名望的乡绅家庭,父亲曾在旧军队中担任过中级军官,后解甲归田,但仍有些影响力。家中送他读过新式学堂,原本期望他走仕途或经商,但抗战爆发后,一腔热血的他,不顾家人劝阻,毅然投笔从戎。凭借家里的关系和自身的文化水平,他很快在杂牌游击部队中混了个少尉排长的职务。
这份经历,养成了他骨子里的优越感。他瞧不起身边许多大字不识、作风粗野的同伴,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有文化、有理想,是真正的“热血青年”,是为了救国救民而甘愿放弃优渥生活、投身艰苦抗战的“精英”。他时常沉浸在一种自我感动和悲壮的情绪中,认为自己随时准备为党国捐躯,行为举止也带着几分刻意模仿来的、想象中的“儒将”风范。
然而,这种优越感和自我崇高感,在遇到楚依依之后,开始变质了。
楚依依的出现,像一道闪电,劈入了他原本单调而充满自我英雄主义幻想的世界。她身上那种混合着清纯、冷冽、神秘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执著气质,与他见过的所有女性都截然不同。她不是军营里那些咋咋呼呼的女兵,也不是乡下那些畏畏缩缩的村姑,更不是城里那些矫揉造作的摩登小姐。她像一朵开在悬崖峭壁上的雪莲,孤高、洁净,却又带着一种引人探究、甚至想要将其采摘下来独占的致命吸引力。
他认为自己发现了真爱。一种超越世俗、在战火纷飞中邂逅的、浪漫而崇高的爱情。他自动将楚依依想象成了同样为了抗日而默默奉献的“巾帼英雄”,与他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觉得自己有文化、有前途、是抗日军官,配一个运输队的姑娘,绰绰有余,甚至是一种“垂青”。
可是,楚依依那毫不留情的冰冷拒绝和彻底无视,像一盆冷水,狠狠浇灭了他的自信,却反而更加激起了他强烈的征服欲和占有欲。
回到驻地后,他日思夜想,脑海中反复浮现楚依依那双冷淡却明亮的眼睛,那窈窕却拒人千里的身影。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训练时也常常走神。他无法理解,自己条件如此“优越”,为何会遭到如此彻底的拒绝?
“凭什么?我陈子安哪里配不上她?”他时常在内心愤愤不平地自问,“我一个堂堂国军军官,书香门第出身,肯放下身段追求她一个跑运输的,她竟然……竟然看都不看我一眼?!”
这种挫败感,与他固有的优越感产生了剧烈的冲突,让他痛苦不堪。渐渐地,一种扭曲的念头开始在他心中滋生:
“也许……也许她是在考验我?”
“也许她身边有坏人阻挠?”
“也许她只是害羞?”
“我一定要得到她!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她!”
这种执念越来越强,甚至开始侵蚀他原本就并非坚不可摧的抗日信念。
他开始觉得,和得到楚依依相比,打鬼子、建功立业……似乎都变得有些……索然无味了。以前,他幻想着在战场上奋勇杀敌,青史留名;现在,他更多幻想着如何找到楚依依,如何向她证明自己,如何将她拥入怀中。那种想象中的征服感和占有欲,带来的精神刺激,似乎比虚幻的“为国捐躯”更加具体和强烈。
他动用了自己能动用的一切关系和人脉,西处打听那支神秘的运输队和那个姑娘的下落。他甚至冒险派人去渡口长期蹲守,但老枪行事极其谨慎,交接地点和时间每次都会变化,他再也没有等到想见的人。
越是找不到,他就越是焦躁,越是痴迷。楚依依在他心中的形象,被不断美化和神化,成为了一个必须实现的执念。他开始觉得,如果不能得到这个女子,他的人生将毫无意义,所谓的抗日事业也变得黯淡无光。
这种危险的思想转变,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识到。他依旧穿着军装,依旧喊着抗日口号,但内心的驱动力,己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依依……你到底在哪里?”他常常望着武汉的方向,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迷茫、痛苦和一种近乎病态的渴望,“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不管你在谁的手下,不管有多难,我都要找到你!你是我的!”
他并不知道,他痴迷的对象,心中早己被另一个男人的身影彻底占据。那个男人,是他无法想象、更无法企及的存在。
鄂北山区的秋风,吹过简陋的营地,带着阵阵寒意。
陈子安裹紧了军装,心中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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