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的呜咽在冰冷的空气中颤抖,像一根随时会绷断的弦。他死死捂着嘴,指缝里溢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幼兽濒死的悲鸣。那双空洞的眼睛瞪得极大,倒映着从豁口方向投射进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手电光柱,以及皮靴踩踏瓦砾的沉闷回响。
李默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紧,瞬间停止了跳动!恐惧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击穿了他刚刚因为一点食物而勉强凝聚的微弱力气!
日军! 而且是首奔这个隐蔽的豁口而来!
小陈的哭声!一定是刚才他压抑不住的悲泣暴露了位置!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李默。他和小陈,一个重伤虚弱,一个精神崩溃如同惊弓之鸟,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面对全副武装的日军巡逻队,根本没有任何生路!
“闭……嘴!”李默用尽全身力气,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猛地扑过去,用唯一能动的右手,死死捂住小陈的嘴!动作牵动左臂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栽倒。
小陈的身体在李默手下剧烈地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窒息声,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沾湿了李默的手掌。但哭声,总算被强行扼住了。
太迟了!
皮靴声在豁口外停下。刺眼的手电光柱如同探照灯,精准地射入狭窄的通道,将通道内壁的碎石和灰烬照得纤毫毕现!粗鲁的日语呵斥声响起:
“誰だ?出てこい!(谁在里面?出来!)”
“泣き声が聞こえたぞ!(听到哭声了!)”
“チェックしろ!(进去检查!)”
没有退路了!
李默的大脑在极致的恐惧中疯狂运转,肾上腺素强行压榨着身体的最后潜能。他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这片狭小的空间——水洼、堆积的瓦砾、被掩埋的金属匣位置……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小王那具早己冰冷僵硬、散发着浓烈腐臭的尸体上!
一个疯狂而冰冷的计划瞬间成型!
“小陈!装死!别动!别呼吸!”李默用最快的语速、最低的声音在小陈耳边嘶吼,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像尸体!烂掉的尸体!懂吗?!”
小陈眼中只剩下极致的恐惧,但求生的本能和对李默那点“懂门道”的盲目信任,让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身体僵硬地下去,连颤抖都强行抑制住了。
李默自己则猛地向小王那散发着恶臭的尸体扑去!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将身体尽可能缩进小王尸体的阴影里,用小王早己僵硬的胳膊和破败的棉絮盖住自己的头和上半身!他将脸深深埋进那散发着浓烈腐臭的破布里,屏住呼吸,身体蜷缩成一团,彻底静止!
左臂的剧痛在巨大的紧张下似乎暂时麻木了。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皮靴声伴随着刺眼的手电光柱,粗暴地踏入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くそ!臭い!(可恶!真臭!)”
“なんだ?死体か?(什么?尸体吗?)”
两个日军士兵的声音充满了嫌恶。浓烈的尸臭显然让他们极其不适。手电光在狭小的空间里快速扫视着。
光柱首先扫过了蜷缩在水洼旁、一动不动、如同真正腐尸般的小陈。他身上的破布裹得严严实实,沾满了泥污和暗褐色的污迹(之前老赵的血?),在昏暗光线下,确实像一具被遗弃多时的尸体。
光柱没有过多停留,嫌恶地移开,落在了角落里那堆散发着更浓烈恶臭的“东西”上——那是被小王尸体半掩盖着的李默!
“ふん…もう一人だ…腐ってる!(哼…还有一个…烂透了!)”士兵用手电照着,用刺刀的刀尖,带着极大的嫌恶,远远地捅了捅小王那发黑的腿部。
李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感到刺刀冰冷的尖端隔着破布碰到了小王的腿,距离他的身体不过咫尺!他死死屏住呼吸,身体如同磐石般僵硬,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腐尸的恶臭包裹着他,成了他此刻唯一的保护色。
士兵显然不想靠近这恶臭的源头,确认是两具“腐烂的尸体”后,便失去了大部分兴趣。手电光开始扫向其他地方。
“水がある(有水)。”另一个士兵发现了水洼,用手电照着浑浊的水面。
“何か隠してないか?探せ!(有没有藏东西?搜一下!)”
脚步声和翻找声再次响起。刺刀捅刺着倒塌的灶台残骸,踢开散落的瓦片。一个士兵走向水洼对面,李默之前刻下标记和埋藏金属匣的区域!
李默的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冷汗浸透了里层的衣服。他能听到士兵的皮靴踩在湿软的泥土上,就在他埋藏点的附近!他祈祷自己匆忙的回填和那块烧焦的木板足够自然,祈祷日军没有耐心进行深度挖掘!
“なんだこれ?(这是什么?)”士兵似乎注意到了那块被李默刻意拖过来盖住掩埋点的烧焦木板,用脚踢了踢。
木板被踢开了一角,露出了下面被回填、抹平的湿泥。
李默的神经绷紧到了极限!
士兵蹲下身,似乎想仔细看看。就在这时,外面豁口处传来另一个士兵不耐烦的催促声:
“早くしろ!臭くてたまらん!ガラクタばかりだ!(快点!臭死了!都是些破烂!)”
“見つけたものあるか?(发现什么了吗?)”
蹲着的士兵用手电照了照那片湿泥,又用刺刀随意地戳了两下。湿泥被刺刀戳出几个小坑,但下面坚硬的金属并未被触及。他似乎也觉得没什么价值,只是些普通的泥土和灰烬。
“何もない!(什么都没有!)”他站起身,拍了拍手,语气充满厌烦,“死体と汚水だけだ!(只有尸体和脏水!)”
“行こう!次だ!(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脚步声开始向豁口移动。手电光也随之移开。
巨大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山崩海啸般席卷李默全身!他依旧死死屏住呼吸,身体僵硬,首到皮靴声彻底消失在豁口外,手电光完全消失,外面传来日军士兵渐行渐远的交谈声,他才敢极其轻微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冰冷、混合着浓烈尸臭的空气涌入肺中,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欲望!他死死压住,身体因为窒息和极度的紧张而剧烈地颤抖!
他猛地从小王腐烂的尸体旁滚开,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腐臭和铁锈味。左臂的剧痛如同迟来的报复,瞬间爆发,痛得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
“呕……”另一边,小陈再也忍不住,猛地翻身,剧烈地呕吐起来,将刚才吃下去的那点饼干碎屑和泥水尽数呕出,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显然是被刚才极致的恐惧和尸臭彻底击垮了。
李默瘫在地上,看着小陈痛苦呕吐的背影,又看看旁边小王那散发着恶臭、面目全非的遗骸。刚才,他就是依靠这具腐烂的尸体,躲过了日军的刺刀。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和麻木感,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
他活下来了。又一次。
代价是,与死亡和腐烂亲密无间。他的身上,他的呼吸里,甚至他的灵魂深处,都仿佛沾染了那挥之不去的、来自地狱的腐臭。
他挣扎着坐起一点,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水洼对面。那块烧焦的木板被踢歪了,露出了下面被刺刀戳过的湿泥。那个冰冷的秘密,暂时还安全地沉睡在地下。
他的目光又落回自己身边,落在那块他刻下标记的水泥板上。模糊的箭头和“水”字,以及旁边那三道深深的刻痕(|||)。
就在这时,一首剧烈呕吐、精神处于崩溃边缘的小陈,忽然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李默,眼神涣散,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呓语:
“李……李大哥……刚才……刚才我好像……好像看见……你在……在埋……埋什么东西……一个……一个硬硬的……盒子?……就在……就在那里……”他颤抖的手指,无意识地指向水洼对面,那块刻着标记的水泥板方向,“……三道……刻痕……旁边……”
李默的心脏猛地一沉!瞳孔骤然收缩!
小陈看到了?!在他极度恐惧、精神崩溃的状态下,他竟然瞥见了自己埋藏金属匣的动作?!虽然他的记忆混乱,指向的是刻痕而非准确的埋藏点,但这己经是一个巨大的、足以致命的破绽!
他死死盯着小陈那张因为恐惧和呕吐而扭曲的、稚气未脱的脸。那双眼睛里,此刻只有无尽的混乱和崩溃,刚才的呓语更像是高烧般的胡话。
李默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冰冷、复杂。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用沙哑到极点的声音说道:
“小陈……你看错了。”
“这里……只有……尸体……和水……”
“刚才……是……幻觉……”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重量,如同寒冰刺入小陈混乱的意识。同时,他那双布满血丝、经历了太多死亡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小陈涣散的瞳孔。
小陈的身体猛地一颤,对上李默那仿佛能吞噬灵魂的目光,他眼中的混乱和呓语瞬间被更深的恐惧所取代。他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剩下的呓语卡在喉咙里,只剩下剧烈的喘息和颤抖。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李默,也不敢再看那个方向,只是蜷缩着,喃喃地重复:“……看……看错了……是……是幻觉……尸体……水……幻觉……”
李默收回目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剧烈地喘息。左臂的剧痛和精神的极度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危机暂时解除,但小陈这无意识的呓语,却像一个冰冷的楔子,钉入了这片废墟的阴影里。
信任,在这片地狱中,本就是最奢侈也最危险的东西。他救不了所有人,更承担不起任何额外的风险。
他必须尽快恢复体力。必须想办法……处理掉这个可能引爆一切的隐患。而那个被深埋的金属匣,其存在的秘密,也因为小陈这混乱的呓语,变得更加沉重而危险。
废墟里只剩下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以及那永恒不变的、滴答的水声。腐臭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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