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湾的风裹着咸腥味，像无数根冰针扎在脸上。林悦站在废弃码头的栈桥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着假资料的U盘，指尖被冻得发僵。午夜的潮水拍打着木桩，发出沉闷的呜咽，像是谁在暗处低泣。
“把东西举起来。”黑暗中传来沙哑的声音，分不清具体方位。
林悦依言举起U盘，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码头上堆着生锈的集装箱，阴影里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陆沉舟按计划藏在附近的吊塔上，通过微型耳机跟她保持联系，呼吸声透过电波传来，带着刻意压制的紧张。
“陈先生呢？”林悦扬声问道，声音在空旷的码头回荡。
两个黑衣人从集装箱后走出来，架着个昏迷的人——正是陈先生。他的额头在流血，西装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显然受过虐待。
“放了他，我就把资料给你。”林悦往后退了半步，脚跟抵住栈桥边缘的铁链。海水就在脚下翻滚，黑得像墨。
“先把U盘扔过来。”为首的黑衣人举起枪，枪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林悦犹豫了一下，假装要扔，手腕却突然转向，将U盘扔进了旁边的集装箱缝隙里。“想要资料，自己找。”
“找死！”黑衣人怒吼着扣动扳机。
“砰！”
枪声响起的瞬间，林悦纵身跳下栈桥，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耳机里传来陆沉舟的嘶吼：“小悦！”
她在水里拼命挣扎，冰冷的海水呛进肺里，疼得几乎窒息。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拖向岸边——是陆沉舟。他竟然跳下来救她。
“你疯了！”林悦咳着水，又气又急。
“我不能再失去你。”陆沉舟的声音带着颤抖，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快跟我走，他们追来了！”
两人刚爬上岸，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陆沉舟拉着她钻进一个废弃的仓库，躲在一堆渔网后面。透过网眼，他们看见黑衣人追了过来，为首的那个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头花白的头发。
林悦的呼吸骤然停止。
是文化宫的老李头！那个总在门口晒太阳，给孩子们讲故事的老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老李头的声音嘶哑，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慈祥，“首领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黑衣人西散搜查，脚步声越来越近。陆沉舟握紧林悦的手，另一只手摸向口袋里的折叠刀——那是他最后的武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仓库外突然传来警笛声。老李头脸色一变，骂了句脏话，带着人匆匆撤离。
“安全了。”陆沉舟松了口气，扶着林悦站起来。
林悦却站在原地，浑身冰冷。老李头刚才说的“首领”，到底是谁？能让一个潜伏多年的特务如此敬畏，甚至不惜亲自出手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
“我们得去救陈先生。”林悦回过神来，声音发颤，“他肯定被带到首领那里去了。”
陆沉舟点头，立刻联系张局长。警方很快根据码头的监控，锁定了老李头等人的去向——他们把陈先生押往了郊区的一处废弃工厂，那里曾是棉纺厂的附属车间，后来被私人买下，改成了仓库。
“那地方我去过。”陆沉舟看着地图，眉头紧锁，“结构复杂，像个迷宫，易守难攻。”
“我知道有条密道。”林悦突然说，“王志强的日记里提到过，棉纺厂当年为了躲避空袭，挖了条从附属车间通往主厂区的地道，入口就在仓库的锅炉房里。”
张局长立刻安排警力，兵分两路：一路正面强攻，吸引注意力；另一路跟着林悦和陆沉舟，从密道潜入，解救陈先生。
地道里漆黑潮湿，弥漫着泥土和霉味。手电筒的光柱在前方晃动，照亮了斑驳的墙壁，上面还能看到当年工人刻下的标语。林悦摸着冰冷的墙壁，突然觉得像是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父亲还在的年代。
“小心脚下。”陆沉舟扶着她，“这里有不少陷阱。”
果然，走了没多远，林悦就差点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坑，幸好被陆沉舟及时拉住。坑底积着水，隐约能看见白骨，不知是哪个年代留下的。
“当年为了保密，修地道的工人大多……”陆沉舟没说下去，但意思己经很明显。
林悦的心沉了下去。这个地方，从诞生起就浸满了鲜血。
穿过地道，他们从锅炉房的一个暗门钻了出来。外面传来枪声和喊叫声，显然正面的战斗己经开始。
“陈先生应该被关在主楼。”陆沉舟指着不远处的三层小楼，“我们从侧翼绕过去。”
两人贴着墙根潜行，躲过巡逻的黑衣人，顺利潜入主楼。楼里一片混乱，不少房间亮着灯，隐约能听见争吵声。
“他到底说不说？”是老李头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嘴硬得很，打了半天，就知道哼哼。”另一个声音说。
林悦和陆沉舟对视一眼，悄悄摸过去，从门缝往里看——陈先生被绑在椅子上，浑身是伤，老李头正拿着鞭子，准备抽打他。
“住手！”陆沉舟一脚踹开房门，手里的折叠刀飞出去，钉在老李头手边的桌子上。
老李头吓了一跳，转身看见他们，脸色骤变：“抓住他们！”
两个黑衣人冲过来，陆沉舟迎上去，三拳两脚就将他们打倒在地。老李头趁机想去拿枪，却被林悦一脚踹倒，死死按住。
“说！你们的首领是谁？”林悦的膝盖顶住他的后背，声音冰冷。
老李头挣扎着，嘴里骂骂咧咧：“你们斗不过他的！他要是动真格的，整个深圳都得抖三抖！”
“少废话！”陆沉舟走过来，捡起地上的鞭子，“不说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老李头看着鞭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终于松了口：“是……是顾海潮的哥哥，顾海风！他一首在香港，表面上是做房地产的，实际上是‘蜂巢’在亚太区的负责人！”
顾海风？林悦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个名字她在上一世听过，是香港有名的地产大亨，没想到竟然是特务组织的头目！
“他为什么一定要抓我？”林悦追问。
“因为你手里有你父亲留下的特种纤维配方！”老李头喘着气，“那东西能用于导弹外壳，顾海风找了二十年，就差最后一步了！”
林悦终于明白了。父亲留下的不仅是技术资料，更是能改变战局的军事机密。顾海风为了得到它，不惜布下天罗地网，害死了这么多人。
“陈先生，你怎么样？”林悦解开陈先生身上的绳子，扶他站起来。
陈先生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多亏你们来了。”他突然抓住林悦的手，眼神急切，“顾海风就在楼上！他亲自来了！”
林悦和陆沉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顾海风竟然亲自现身了？
“我们快撤！”陆沉舟扶着陈先生，“这里交给警方。”
三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楼上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走了下来。他看起来五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和顾海潮有七分相似，却比顾海潮多了种久居上位的威严。
“陆先生，林小姐，别来无恙。”顾海风的普通话带着香港腔，手里把玩着个玉扳指，“我等你们很久了。”
“顾海风！”陆沉舟将林悦和陈先生护在身后，“你逃不掉的！外面全是警察！”
顾海风笑了，拍了拍手。墙壁突然移动，露出几个黑洞洞的枪口——竟然还有埋伏！
“警察？”顾海风的笑容变得阴冷，“我要是怕警察，就不会来了。”他指了指陈先生，“把他带上来。”
两个黑衣人上前，不顾陈先生的挣扎，将他押到顾海风面前。
“陈先生，你妹妹的仇，我帮你报了。”顾海风拍了拍他的脸，“李建国己经死了，你该报答我了。”
陈先生的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你……你答应过我，拿到配方就放我走的……”
“我是答应过。”顾海风笑得残忍，“但我没说让你活着走。”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枪，对准了陈先生的头！
“不要！”林悦尖叫着扑过去，却被陆沉舟拉住。
“砰！”
枪声响起，陈先生倒在地上，眼睛圆睁，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下一个，就是你。”顾海风把枪口转向林悦，眼神冰冷，“把配方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林悦的心脏像被撕裂了一样疼。陈一鸣为了给妹妹报仇，潜伏十年，最终却落得这样的下场。而她，难道也要重蹈覆辙？
“配方我可以给你。”林悦的声音异常平静，“但你得告诉我，我父亲当年到底发现了什么，让你们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顾海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你父亲？他发现了我们和苏联的秘密交易，还想把证据交给国家安全部门，留着他，迟早是个祸害。”
林悦的瞳孔骤然收缩。苏联？八十年代末，中苏关系己经缓和，他们还在进行秘密交易？交易的是什么？
“是导弹图纸，对不对？”林悦追问，“你们不仅偷运技术资料，还在帮苏联收集情报！”
顾海风的脸色变了，厉声喝道：“你知道得太多了！”
他举枪就要射击，就在这时，陆沉舟突然将林悦推开，自己扑了过去，抱住顾海风的胳膊！
“小悦！快跑！”
林悦看着哥哥和顾海风扭打在一起，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她想冲上去帮忙，却被陆沉舟严厉的眼神制止：“快走！别管我！把证据交给张局长！”
枪声再次响起，陆沉舟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哥！”林悦撕心裂肺地喊着，转身往外跑。
她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再也迈不开脚步。身后传来顾海风的狞笑声，还有警察冲进来的喊叫声，一切都像场混乱的噩梦。
跑出主楼，她看见张局长带着警察冲进来，立刻喊道：“张局长！顾海风在楼上！陆沉舟他……”
话没说完，她突然觉得后心一凉，低头一看，一把匕首从背后刺穿了她的胸膛，鲜血汩汩地流出来。
她缓缓转身，看见老李头站在身后，手里握着匕首的刀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首领说，留着你，始终是个祸害。”老李头的声音嘶哑，“你和你父亲一样，都得死。”
林悦的视线渐渐模糊，她仿佛看到了父亲温和的笑容，看到了哥哥小时候牵着她的手，看到了母亲在灯下为她缝衣服……
“爸……哥……妈……”她喃喃自语，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听见了警笛声，听见了张局长的怒吼，还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温柔得像春日的阳光。
是谁？
是陆沉舟吗？他还活着？
还是……另一个人？
她不知道。黑暗像潮水般涌来，将她彻底吞没。而那个在她生命最后一刻响起的温柔声音，究竟来自于谁，是生的希望，还是死亡的序曲，成了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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