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玫瑰散落在柏油路上,花瓣被车轮碾得粉碎,像一摊摊凝固的血。林悦跪在陆沉舟身边,指尖触到他脖颈处的皮肤,冰冷得像块石头。他白衬衫上的血迹还在蔓延,晕开的形状像极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递给她的那朵被雨水打蔫的月季。
“哥……”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完整的音节。救护车的鸣笛声从远处传来,尖锐得像要把天空撕开道口子,可她知道,一切都晚了。
黑色轿车早就没了踪影,监控探头恰好对着死角,仿佛有人刻意抹去了所有痕迹。张局长带着警察赶到时,林悦还保持着跪坐的姿势,眼神空洞地望着陆沉舟逐渐失去温度的脸,像尊被遗弃的石像。
“小悦,起来吧。”张局长想扶她,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他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却从没见过这样蚀骨的绝望——仿佛灵魂被生生抽走,只留下具空壳。
法医检查尸体时,在陆沉舟紧握的右手里发现了半块银锁,正是当年襁褓里的那半块“舟”字碎银。另一半在林悦脖子上,此刻正随着她的颤抖,硌得锁骨生疼。两块碎银仿佛有生命般,隔着生死遥遥相望。
“凶手手法很专业,没有留下指纹,轮胎印也被处理过。”刑警队长低声汇报,“我们查了监控,那辆车是套牌车,半小时前在城郊被烧毁了。”
林悦突然站起身,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是顾家人。”
张局长一愣:“顾海风和顾海潮都死了,顾家的势力早就被清剿了……”
“还有漏网的。”林悦的指尖攥着银锁,指节泛白,“顾海风的儿子,顾承宇。三年前留学美国,上个月刚回国。”
她想起陆沉舟日记里的记录:“顾承宇七岁时亲眼目睹父亲被警方击毙,眼神狠戾得不像个孩子。”当时只当是句普通的描述,现在想来,那是陆沉舟早就埋下的警示。
“我这就派人去查!”张局长立刻下令。
林悦却摇了摇头,转身走向陆沉舟的尸体,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不用了。他要的是我,我会去找他。”
“不行!太危险了!”张局长急忙阻止,“顾承宇刚回国就敢动手,显然是有备而来,你现在去找他,就是羊入虎口!”
“我必须去。”林悦的眼神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沉舟用命护了我两辈子,这次该我了。”
她脱下外套,盖在陆沉舟身上,动作轻柔得像在盖被子。“等我回来。”
处理完陆沉舟的后事,林悦收到一封匿名邮件,发件人是顾承宇。邮件里只有个地址和一句话:“想知道陆沉舟最后为什么笑吗?来老棉纺厂旧址,我告诉你。”
老棉纺厂早就成了废墟,断壁残垣在月光下像狰狞的鬼爪。林悦独自走进厂区,皮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仓库里亮着盏孤灯,顾承宇背对着门,站在当年父亲自杀的那根房梁下,手里把玩着把匕首。
“你果然来了。”顾承宇转过身,他继承了顾家男人标志性的阴鸷眼神,嘴角却挂着和年龄不符的冷笑,“比我想象的勇敢。”
“沉舟最后为什么笑?”林悦开门见山,指尖悄悄握住藏在袖管里的刀片。
“因为他知道我不会杀你。”顾承宇笑得残忍,“他说,只要我放了你,就把顾家走私军火的最后一批账本交给我。你看,他到死都在护着你,像条摇尾乞怜的狗。”
“你撒谎!”林悦的声音发颤,“他绝不会和你做交易!”
“信不信由你。”顾承宇从怀里掏出个U盘,“账本就在这里。但我改变主意了,想拿回去,就得用你手里的陈家股份来换。”
林悦的心沉了下去。她果然没猜错,顾承宇的目标和他父辈一样,都是陈家的产业。
“股份可以给你。”林悦的声音冷静下来,“但你得告诉我,当年我父亲假死,是不是和你爷爷有关?陆沉舟的身世,你们顾家是不是早就知道?”
顾承宇挑眉:“你想知道的还真不少。好吧,我可以告诉你——陆建明假死是你父亲和我爷爷联手演的戏,目的是为了引出苏联的间谍。至于陆沉舟……”他故意拖长语调,看着林悦骤然绷紧的脸,“他根本不是陈家的儿子,是我爷爷当年从医院抱错的,他真正的身份是……”
“够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林悦猛地回头,看见父亲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如纸,母亲扶着他,浑身都在发抖。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林悦又惊又急。
“我们再不来,就要被这小子骗死了!”父亲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承宇,你爷爷当年怎么嘱咐你的?让你不要再掺和这些恩怨,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顾承宇的脸色变了:“陆爷爷,这是我们顾家的事,和你无关!”
“怎么无关?”父亲的声音带着痛心,“沉舟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能对他下毒手?”
“亲弟弟?”林悦的瞳孔骤然收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爸,您说什么?沉舟他……”
“沉舟是顾家的孩子。”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当年医院里同时出生了两个男孩,一个是你顾爷爷的小儿子,一个是陈家的孙子。你顾爷爷怕孩子被仇家报复,偷偷换了孩子,把自己的亲儿子送到了孤儿院,对外只说生了个女儿。”
林悦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
陆沉舟是顾家的儿子?是顾承宇的亲弟弟?
难怪顾承宇刚才说“他不会杀你”,难怪陆沉舟最后会笑——他早就知道真相,知道顾承宇下不了手!
“所以……沉舟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林悦的声音发颤。
“是。”父亲叹了口气,“他三年前就查到了,只是一首没告诉你,怕你接受不了。他这次回来,就是想和顾承宇相认,彻底了结两家的恩怨。”
顾承宇的眼圈红了,握着匕首的手在发抖:“他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瞒着我?我恨了他这么久,以为他是害死我父亲的仇人的儿子,结果……”
他突然蹲在地上,失声痛哭,像个迷路的孩子。
林悦看着他,又想起陆沉舟最后那个笑容,眼泪汹涌而出。原来那不是诀别,是释然——他以为自己终于能和弟弟相认,能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却没想到……
“开车撞他的人,不是你?”林悦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顾承宇猛地抬头,眼神里充满震惊:“不是我!我只是想约他出来谈谈,根本没想过要伤害他!”
那是谁?
就在这时,仓库的屋顶突然传来响动,一个黑影从房梁上跳下来,手里拿着枪,对准了林悦!
是老李头!
他不是应该在监狱里吗?怎么会在这里?
“没想到吧?”老李头的脸上带着疯狂的笑,“我早就从监狱里逃出来了,就等着今天,把你们这些恩怨的源头一网打尽!”
“是你杀了沉舟!”林悦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
“是又怎么样?”老李头笑得残忍,“陆建明当年害我丢了工作,陈宏远抢了我的生意,顾海潮欠我一条胳膊!你们这些人,都该去死!”
他举起枪,对准林悦的头。
“不要!”父亲和顾承宇同时扑过去,想挡在她面前。
枪声响起。
林悦闭上眼,却没感觉到疼痛。她睁开眼,看见顾承宇倒在地上,胸口插着颗子弹,鲜血汩汩地流出来。
“弟弟……”顾承宇看着林悦,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能说出完整的话,眼睛慢慢闭上了。
“承宇!”父亲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老李头还想开枪,林悦猛地扑过去,用尽全力将他撞开!枪掉在地上,两人扭打在一起。林悦想起袖管里的刀片,摸出来狠狠刺向老李头的胳膊!
“啊!”老李头惨叫一声,反手给了林悦一巴掌。
林悦被打得头晕眼花,却死死抓住他的手。父亲捡起地上的枪,颤抖着对准老李头:“你这个畜生!”
老李头看着枪口,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你们以为杀了我就结束了?告诉你们,‘蜂巢’根本没被消灭,真正的首领……”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父亲一枪打死了。
仓库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吹过破窗的呜咽声。林悦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看着父亲苍老的背影,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林悦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母亲守在床边,眼睛红肿。窗外的阳光很好,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沉舟的葬礼,我们己经办好了。”母亲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承宇葬在了一起,就在棉纺厂旁边的山坡上,能看到日出。”
林悦点点头,眼泪无声地滑落。
出院后,林悦去了墓地。两座墓碑并排立着,照片上的陆沉舟和顾承宇都在笑,像对真正的兄弟。她放下两束白菊,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
“哥,我来看你了。”
风吹过山坡,带着青草的气息,仿佛有人在她耳边低语。
回到家,父亲把一个木盒交给她:“这是沉舟留给你的,他说如果他出事,就让我转交给你。”
林悦打开木盒,里面是枚完整的银锁,“舟”和“悦”两个字拼在一起,严丝合缝。下面压着封信,是陆沉舟的笔迹:
“小悦: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己经去了该去的地方。别难过,能陪你这么久,我己经很满足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是顾家的孩子,也知道承宇的存在。我没告诉你,是怕你害怕,怕你觉得我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但我向你保证,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对你的所有感情,都和身世无关,只因为你是林悦。
我偷偷联系了承宇,他其实本性不坏,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我本来想在你公司楼下告诉你一切,告诉你我们可以抛开过去,重新开始,可没想到……
小悦,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不用记得我,不用怀念我,就当我只是你人生里的一段路,走完了,就该往前看了。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早点找到你,在所有恩怨开始之前,在我们还没被身份束缚之前,告诉你——
我叫陆沉舟,不是你哥,是想娶你一辈子的人。
等我。”
林悦捧着信纸,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抬起头,看着窗外的天空,突然笑了。
她知道,陆沉舟从未离开。他就在阳光里,在风里,在她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只是她不知道,信的最后一页,被父亲悄悄撕掉了。那页纸上写着:“‘蜂巢’的真正首领是陆建明,他假死是为了掌控整个走私网络,我必须阻止他。小悦,对不起,最后还是骗了你。”
而此刻,父亲正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墓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阳光洒在他身上,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阴翳。这场持续了三十年的恩怨,这场用无数人鲜血铺就的棋局,终究还是要以最残忍的方式,迎来最终的对决。而林悦,还沉浸在重逢的幻梦里,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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