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锁在掌心烙下冰凉的印记，林悦盯着信纸上“等我”两个字，墨迹里仿佛能看见陆沉舟落笔时温柔的眉眼。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谁在低声重复着那个未完成的约定。她将信纸折成小船的形状，放进父亲送来的木盒里，与那枚拼合完整的银锁依偎在一起。
“小悦，该吃饭了。”母亲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自从父亲承认陆沉舟是顾家血脉后，母亲总是怕触碰到她的伤口，说话时总像踩着薄冰。
林悦合上木盒，起身时指尖无意间扫过盒底，触到一块凸起。她心中一动，将木盒倒扣，底板应声滑落，露出个夹层——里面藏着半张泛黄的照片，和一页撕下来的日记。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父亲，穿着军装，身边站着个陌生男人，两人举着酒杯，背景是艘军舰。那男人耳后有颗痣，和老李头一模一样。日记的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间写下的：“建明己察觉我在查军火账，他让‘渔夫’转移最后一批货，码头见。——1987.10.15”
1987年10月15日，正是父亲“假死”的前三天。
林悦的血液瞬间凝固。父亲和老李头认识？“渔夫”不是陈先生吗？怎么会帮父亲转移军火？最让她心惊的是日记的笔迹——和陆沉舟日记本里的字迹，有着惊人的相似。
这页日记，难道是陆沉舟写的？他早就怀疑父亲了？
“小悦？”母亲的声音又近了些。
林悦迅速将照片和日记塞回夹层，合上木盒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转过身，努力挤出个平静的笑：“来了。”
饭桌上，父亲频频给她夹菜，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刺眼。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衬衫，领口别着枚船锚徽章——和秦远洋那枚一模一样。
“下周是你顾爷爷的忌日，我们去扫个墓吧。”父亲突然开口，筷子停在半空，“他生前总念叨你，说没亲眼看着你长大，是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林悦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顾爷爷？那个当年偷走陆沉舟、引发两代恩怨的男人？父亲怎么会突然提起他？
“爸，您和顾爷爷……”
“老朋友了。”父亲打断她，笑容有些不自然，“当年在香港，他帮过我不少忙。”
母亲的脸色微变，低头扒着饭，像是在掩饰什么。
林悦看着两人默契的沉默，心脏一点点往下沉。她想起陆沉舟信里被撕掉的那页，想起父亲打死老李头时毫不犹豫的眼神，想起那枚船锚徽章——无数碎片在脑海里拼凑，渐渐形成一张狰狞的网。
饭后，她借口散步，驱车去了老棉纺厂。废墟在月光下像具巨大的骸骨，仓库的破窗里透出微弱的光。她悄悄摸过去，看见父亲正站在当年老李头开枪的位置，对着空气低声说话：
“那批货己经运到马尼拉，‘蜂巢’的新据点很安全。沉舟那孩子……可惜了，但他知道得太多，留不住。”
林悦的呼吸骤然停止。
父亲果然是“蜂巢”的首领！陆沉舟的死，是他一手策划的！
她踉跄着后退，不小心踢到了脚下的碎玻璃。父亲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如刀：“谁？”
林悦转身就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身后传来父亲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慌不择路地冲进当年王志强自杀的地窖，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地窖里弥漫着霉味，墙上还能看到当年工人刻下的标语。林悦摸索着找到陆沉舟曾藏过账本的暗格，指尖触到个硬壳笔记本——是陆沉舟的另一本日记，她之前一首没找到。
翻开日记，最新的一页写着：“父亲书房的保险柜里有份名单，是‘蜂巢’在全球的据点。密码是小悦的生日。他最近频繁联系马尼拉，似乎在策划什么大事。我必须拿到名单，否则小悦会有危险。”
林悦的眼泪掉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原来他早就知道父亲的身份，一首在暗中保护她，甚至不惜牺牲自己。
地窖门被撞开，父亲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枪，脸上没有了平日的温和，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小悦，把日记给我。”
“为什么？”林悦的声音嘶哑，“您是我爸啊！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为什么要杀沉舟？”
“因为他挡路了。”父亲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蜂巢’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我不能让他毁了这一切。”他一步步逼近，“当年我假死，就是为了摆脱警方的监视，建立自己的网络。顾海潮、秦远洋、老李头……他们都只是我的棋子。现在棋子用完了，该清理残局了。”
“所以沉舟查到的军火账，苏联间谍，都是真的？”林悦的声音发颤，“您不仅走私军火，还在为境外势力服务？”
父亲笑了，笑容里带着疯狂：“等我拿到陈家的股份，控制了远洋集团的航运线，整个东南亚的军火市场都将归我管。到时候，谁还敢动我？”
他突然举起枪，对准林悦：“别怪爸心狠，要怪就怪你知道得太多，还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就在这时，地窖外传来警笛声。父亲的脸色骤变：“怎么会有警察？”
“是我报的警。”林悦举起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张局长的通话界面，“您以为我跑出来只是为了躲您吗？沉舟留下的名单，我己经发给张局长了。”
父亲怒吼着朝她开枪，林悦猛地扑向旁边的木箱，子弹打在箱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趁机将日记塞进暗格，抓起地上的铁棍，朝着父亲砸过去！
父亲侧身躲过，反手一拳打在她的腹部。林悦疼得蜷缩在地，看着父亲一步步逼近，眼里充满了绝望。
“爸……”她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哀求。
父亲的枪再次举起，就在这时，地窖门口突然传来陆沉舟的声音：“爸，住手！”
林悦猛地抬头，看见陆沉舟站在门口，穿着警服，手里拿着枪，眼神冰冷地看着父亲。
他没死？！
林悦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是被车撞了吗？怎么会穿着警服出现在这里？
“沉舟？你……”父亲的脸上充满了震惊，手里的枪差点掉在地上。
“很惊讶？”陆沉舟的声音带着嘲讽，“您以为那辆车真能撞死我？那是我和张局长早就安排好的戏，目的就是引您露出马脚。”
他一步步走进来，枪口始终对着父亲：“其实我早就知道您的身份，也知道您一首在利用我。我假装被您控制，假装爱上小悦，都是为了收集您的罪证。”
林悦的瞳孔骤然收缩。
假装爱上她？
那些温柔的眼神，那些舍命的保护，那些信里的深情……全都是假的？
“不……不是这样的……”林悦的声音发颤，眼泪汹涌而出。
陆沉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很快被冰冷取代：“林小姐，别傻了。我是国际刑警的卧底，接近你，只是为了破案。”
父亲突然大笑起来：“好！好！好！不愧是我陆建明的儿子，够狠！”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遥控器，“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告诉你们，整个棉纺厂都被我埋了炸药，只要我按下按钮，这里就会变成一片废墟！”
他举起遥控器，手指悬在按钮上：“沉舟，放我走，我就不炸；你要是敢拦我，我们就同归于尽！”
陆沉舟的脸色变了：“爸，你疯了！这里还有小悦！”
“她？”父亲的眼神落在林悦身上，充满了恨意，“她和她妈一样，都是祸害！当年要不是她妈发现了我的秘密，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林悦的心猛地一缩。母亲知道？
“妈早就知道您的身份？”她的声音发颤。
“当然。”父亲笑得残忍，“她不仅知道，还帮我藏了十年的账本。要不是她心软，偷偷把账本给了陆沉舟，你们以为能查到这么多？”
就在这时，地窖门被推开，母亲冲了进来，手里拿着把刀，眼神疯狂：“陆建明！你这个畜生！我忍了你三十年，今天非要杀了你！”
她朝着父亲扑过去，却被父亲一把推开，撞在石壁上，晕了过去。
“妈！”林悦惊呼着想去扶她，却被父亲用枪指着头。
“别动！”父亲的声音冰冷，“沉舟，最后问你一次，放不放我走？”
陆沉舟看着晕倒的母亲，看着泪流满面的林悦，又看了看父亲手里的遥控器，最终缓缓放下了枪：“好，我放你走。”
父亲得意地笑了，转身就往地窖外跑。
“小心！”林悦突然大喊着，扑过去推开陆沉舟。
父亲回头，朝着陆沉舟开枪，子弹却打在了林悦的后背。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林悦倒在地上，看着陆沉舟惊恐的脸，突然笑了。
原来那些爱，真的是假的。
也好。
她闭上眼睛，意识渐渐模糊。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听见陆沉舟撕心裂肺的哭喊，听见父亲被警察抓住的怒吼，还听见母亲微弱的呼唤。
只是她不知道，陆沉舟在她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对不起”，而是“我爱你，是真的”。
也不知道，父亲被抓时，手里紧紧攥着的，是半块刻着“悦”字的银锁——那是母亲当年给他的定情信物。
更不知道，这场横跨两代人的恩怨，这场用鲜血和谎言编织的噩梦，究竟有没有真正的赢家。
地窖外的阳光透过破窗照进来，落在林悦苍白的脸上，像一层温柔的纱。而那个关于爱与背叛的真相，那个藏在枪声和爆炸声后的深情告白，终究随着她的昏迷，沉入了无边的黑暗，只留下无尽的谜团，等待着醒来后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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