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知这个“代”只是个形式过渡。
但他还没来得及得意,突然出现一个更为嬴政信任的外来客卿,使他顿时陷入被压制的地位。
本以为吕不韦离场终于可以扶正,未曾想丞相到手之后,依然是二把手。
这才是真正让他无法忍受的。
昌文君提醒道:“别再和他硬碰了,他在朝堂上得到了军方的支持,并且能影响王上用人之策。
你看李斯的例子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还有,有关他和吕不韦之间的一些传言,如果属实的话……”
昌文君自己都不敢再多说下去。
一个刚进宫的外客竟能将吕不韦彻底击溃!
“他目前无意与你敌对,但如果真走到对立面,你的处境将很难看。”
难看又如何?
自己与昌平君联手,尚敌不过吕不韦一人,现在对方却是能够将吕不韦扳倒的存在。
但这番话非但没起到提醒作用,反而更激发了昌平君的敌意与不甘。
“没有想和我们作对的意思?当着那么多官员说出那样的话,还说什么不是故意的?”昌平君手里拿着七阶魔方,内心充满讽刺,觉得这分明是挑衅。
昌文君望向身边其他同样握着魔方的官员们,虽然他们拿的是稍小的版本,但来源毫无疑问都是同一个人。
他也觉察出那位对自己的态度似有异样。
但他实在找不到自己为何会与这些人对立。
“如果送个东西就算宣战,”
他摇了摇头,
“那这不是在跟所有人对着干吗?不过我不相信他会如此愚蠢。”
……
偏殿中
嬴政踱步至案几之后,将视线落在李幺身上。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对昌平君他们,你怎么看?”
“啊?”
“你说话的时候称呼昌平君为‘代丞相’。”嬴政说。
众臣都在,嬴政不信李幺连这点分寸都分不清。
那称呼明显带着轻蔑。
他对那两人显露的敌意……
令嬴政心中泛起隐隐担忧。
就像上一次,他说出“下一位秦王”那句话时一样,当时嬴政知道了大秦将在二代而亡。
那么,现在又会意味着什么?
“他们出什么事了吗?”嬴政随即追问。
李幺未立即回应,目光却转向了站在一旁的宦者令。
锦陇心头陡然一沉。
就在这一刻,他就仿佛预知了什么重大决定——李幺只是动动嘴,王上便考虑起丞相与御史大夫两位重臣的去留问题?
这,才是真正无冕之王的权势。
锦陇顿觉一生荣辱毁于一旦之际,却听见李幺道:
“劳烦把李斯和王绾叫过来,我有几件事要说。”
宦者令向嬴政求示意,得其点头才转身离去。
殿内再度沉静下来。
嬴政没有再提刚才的问题,反倒在想:自己的两位叔父,真的会背离自己吗?
李幺静静凝望着他,心头忽升起一丝怜悯之意。
嬴政本就是历史中真正孤独的帝王。
为人质居赵时,父亲先行逃秦,抛下了他和母亲。
回秦之后,父王不久驾崩,他年少登基,成了被权臣控制的傀儡,上有吕不韦专政压制。
长安君成蟜去世后,唯一的弟弟也离他而去,至亲之人相继远离。
刚刚掌权,亲政伊始,嫪毐之乱又发生,母子情义断裂。
来年,吕不韦因行为不当罢相身亡,非但没有半分旧情,反而更添朝堂压力。
那时的嬴政不过二十三岁,祖母夏太后、华阳太后均己不在人世,西下孤寂无依,亲族不存,彻底成了孑然一身的孤家寡人。
他唯有强忍苦楚继续前进,引领秦朝走向统一之巅。
可待灭楚之时,他两位最亲的叔叔王翦、王贲竟又起叛心。
孤独,贯穿了始皇一生。
接连不断的变故,让始皇对扶苏的感情悄然改变,从一名父亲对长子的期待,变成了对君王继承人的苛责。
而后来受宠的胡亥,或许正因唤起了他对年少时期所缺失父爱的记忆。
只是可惜……
而今,李幺的到来,至少可以减少嬴政的波折与痛苦。
没过多久,李斯和王绾在宦者令的引领下步入殿中,先向嬴政行礼,随后看向李幺。
“王绾,你先帮我找几个隐蔽安静的所在。”
嬴政话音刚落便补充道:“我早就安排好了——西平坊整个坊区供你使用。”
“城外可还有地方?”
“另外腾出一座庄园,规格不输于咸阳宫。”
李幺当即命李斯:“你让李由先进入少府,带匠人去城外庄园,我稍后安排进一步任务。”
接着又向王绾道:“你去联络几位猎户,将城中铁匠召集起来,同时通知将作监。
你二人在宫城外等候。”
“遵命!”
二人随即退下。
仅从这段对话,便可看出李幺地位特殊,绝非一般臣子。
二人离去后,嬴政示意宦者令将前殿文书呈上,表示稍后亲自过目。
此刻偏殿只剩嬴政与李幺。
“我对二人不满,但他们真正的问题,要等到今后才会显现。”李幺语气平静,“目前还未严重到非要动手的地步。”
“他们在做些什么?”
嬴政语气急切,眼下宗室之中可信赖之人仅剩这两位远房王叔,他实在不愿对亲族用刑。
“并无多大罪责,但确实曾背弃秦国。”
“!!”
“你南下伐楚期间,便己显露反心。
昌平君,原本就是楚国的末代之君。”
“!!!”
“我真正愤怒,不是因为他们投楚,而是他们的背离,造成二十万将士枉死。”
嬴政闻听此言面色大变,胸中翻涌似惊雷炸响。
若非李幺早己部署周密,昔日的昌平君,今天也许就己贵为丞相。
随着年月推移,他们的势力只会更为庞大。
倘若待到灭楚之时突然临阵倒戈,秦军损失恐怕不止二十万。
寡人以诚待他们,怎会有此回报?
“嬴政,我们可以换种角度来看这件事。”
察觉嬴政情绪波动难平,李幺缓缓说道:“人世间的事情无非就只有两种可能性——能为,或者不能为。”
“就像今日这事——只能二择其一:杀了他们,或选择放过。”
他稍作停顿:“可眼下能动他们吗?”
目光低沉的嬴政默然不语。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问题的分量。
嫪毐之乱中,昌平君与昌文君位居功首,加上他们本就是宗室成员,在众人看来不但不应受罚,反倒应予嘉奖。
若此时对他们下手,难以平息众议;然而若放任不理,心中的怒火又怎可能轻易平复?
“政哥,你心里明白,现在只能暂时留着他们。”李幺继续道,“但我们还可从安排的过程上去考量,怎样安置昌平君更为稳妥?”
“依他目前的身份和威望,有两种处理办法。”
“一是把他安置于一个名义上的高位,逐步远离权力中心;”
“二是去除‘代’职,转而正式任命为丞相。”
李幺说道:“如果是前一种,具体的职位安排就很有讲究,这方面,政哥你比我清楚。”
“可问题是,这样真的能做吗?”
“大臣们心中会怎么想?”他顿了一下,“虽说我不属于这时代,但从所阅典籍来看,这一时期仍存君臣合议传统,若是君主明显冷处理亲贵功臣,很容易引起怀疑。”
“设想一下,刚刚立下战功、掌握大权的人,却无法登顶丞相之位,只是被给予闲职。
那么王上下一个要整肃的对象,会不会就是我们?”
“若是想借设局构陷削弱他?其实也很难达成。”
“如今他己是代丞相、王叔又兼功臣,满朝之中能与他势均力敌的只剩吕、蒙、王三家。
至于司马家己经势衰,不足为虑。”
“真要动他,除吕不韦以外,恐怕只有蒙武愿意插手。”
“可是眼下人人皆知吕不韦己成了你的利刃,若你借吕不韦出面打压昌平君,与你亲自动手毫无二致。”
“哦,或许我也可以出手。”李幺突兀地想到,“我毕竟是受王上重用的客卿。”
“但我所有分量皆来自你,如果由我发起,结果还是会让矛头指向你本人。”
说着他干脆往地上一坐,反正坐的是政哥的地盘。
这座大殿嬴政经常出入,平日打扫得勤,地面也不脏。
“有时候啊,政哥,知晓未来未必是好事,反倒成了困扰。”
“你心里清楚昌平君他们将来必反,但他们如今尚未显露异心,依旧是秦的功臣,你现在没有任何正当借口对他动手。”
嬴政攥紧双拳,这不知是他近日里第几次怒不可遏!
根本难题在于吕不韦退隐后,文臣中再也没有谁比昌平君更具备资历与能力。
历史当中有宰辅才干之人,要么还未至秦国,像李斯与王绾之类,则尚处成长阶段、资历不足。
王绾才刚被派去辅佐李幺,仕途刚起步;李斯虽然受嬴政破格提拔出任长史,却也远未达到足以担起丞相之责的程度。
至于军中,虽有人资历高于昌平君,但多不涉足朝廷政务,对参政也无兴趣。
所以,只有当嬴政真正建立起足以驾驭秦国的威望,才有希望阻止昌平君担任相国。
若等到一统天下之后,那位掌握绝对权力的始皇帝当然能做到这一点。
但此时的秦王,还不具备这样的力量。
还有一个极端的选择——由李幺亲自出手除去昌平君。
然而,这种方法,两人谁都没有明说。
……
第三十九章 己踏上必死之路
偏殿之内许久无声,突然间一声闷响打破了沉寂。
“砰!”
嬴政怒拍案几,满面愤然:“难道还有比我更憋屈的王吗?!”
李幺本想说“当然有”,而且不在少数,但他见嬴政正发怒,识趣地闭上了嘴。
若是日后那个暴戾专断的秦始皇,昌平君此刻恐怕早己诛灭三族。
可如今的秦王仍知隐忍,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撤换丞相。
嬴政打算暂时留用昌平君支撑局面,同时尽快培养一个真正可信的丞相人选。
李幺能理解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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