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依旧没有看苏晚晚，只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水热了喝。”
便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带上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只有灶膛里柴火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苏晚晚缓缓睁开眼，看着灶台边那碗冒着丝丝热气的温水，再感受着身下因添了柴而更显温暖的土炕，心头那股一首萦绕不去的冰冷孤寂，终于被这细微却实在的暖意驱散了些许。
她艰难地挪过去，端起那碗温热的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普通的水，却因为这份无声的照顾，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温度。
她靠在暖烘烘的炕头，疲惫如潮水般袭来，眼皮越来越沉。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集中意念。
空间里，那口小小的灵泉依旧在汩汩流淌。
苏晚晚用意念，小心翼翼地引出一缕比头发丝还细的泉水，悄无声息地融入她喝剩下的半碗温水中。
清凉甘冽的气息瞬间融入温水，奇异地将那份暖意调和得更加温润舒适。
她将这半碗掺了灵泉的水慢慢喝下。
一股温和的能量从胃部升起，缓缓流遍全身，像最轻柔的手抚慰着疲惫的神经和紧绷的腹部，连肚子里那个躁动的小家伙也渐渐安稳下来。
做完这一切，苏晚晚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歪，裹紧被子，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睡了多久。
是被一阵刻意压低的争执声吵醒的。
“……娘！您糊涂了？她那肚子怎么回事？早不来晚不来，大哥一出事她就有了，还眼巴巴跟到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您信她安的什么好心？指不定肚子里是谁的野种，想赖给大哥呢！”
是陆淮安极力压抑却依旧带着愤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你闭嘴！”
周秀芬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
“这话也是能浑说的？那是你大哥的种！你大哥认了，那就是我们老陆家的根！她再不好，肚子里怀的是你亲侄子！这地方是苦，我是没想到她真的来了。能挺着这么大肚子来，甭管她以前多混账，就冲这一点，她就比你强！再让我听见你说这种混账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娘！您别忘记了，前几天她还跟大哥闹离婚，还有她以前……”
“以前是以前！人到了这步田地，还能图啥？图咱家这破屋烂炕？图咱顿顿吃糠咽菜？淮安，做人要讲良心！她肚子里那个，是你大哥现在唯一的指望了！你给我记住了，她是你嫂子！肚子里是你亲侄子！再敢给我犯浑，你就给我滚出去睡牲口棚！”
周秀芬的声音斩钉截铁。
门外的争执声低了下去，只剩下陆淮安不甘的嘟囔。
苏晚晚躺在温暖的炕上，听着门外婆婆那番掷地有声的维护，眼泪无声地滑落。
不是为了委屈，而是为了这份沉甸甸的接纳。
傍晚时分，苏晚晚感觉精神恢复了些。
她挣扎着起身，想出去帮忙。
推开东屋吱呀作响的破门，堂屋兼厨房里，周秀芬正佝偻着腰，用一把豁口的菜刀费力地剁着一些黑乎乎的、像是晒干的野菜根茎。
锅里煮着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霉味。
陆建国蹲在墙角，沉默地修补着一把锄头。
陆晓梅坐在一个小板凳上，面前放着一个破瓦盆，里面是刚从院墙根下挖出来的、带着泥土的蒲公英根和几株同样枯黄的、叶片像小铲子似的野草根，她正用小瓦片仔细地刮掉上面的泥土。
“嫂子，你醒了？”
陆晓梅看到苏晚晚，怯怯地叫了一声。
周秀芬闻声抬头，立刻放下菜刀：“哎呦，晚晚，怎么起来了？再躺会儿！饭马上就好，就是……没啥好吃的。”
她脸上带着歉意。
“娘，我躺久了身上僵，起来活动活动。”
苏晚晚走到陆晓梅身边，看着盆里的草根，“晓梅，挖这么多草根做什么？”
“娘说，这些根煮水喝，能去火。”
陆晓梅小声回答，继续认真地刮着泥土，
“冬天没菜，喝点这个水润润嗓子，也能顶饿。”
苏晚晚看着那些干瘪发黑的草根，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就是陆家的“菜”和“药”了。
她蹲下身，拿起一根蒲公英根仔细看了看，又拿起那几株荠菜根。
荠菜根旁边，还混杂着几株叶子更细长、根茎更纤细的枯草，叶子己经完全枯萎卷曲，但根茎还算完整，散发着一丝极淡的、类似葱蒜的辛辣气息。
野葱？苏晚晚眼睛一亮。
这东西虽然老了，但根茎和残留的鳞茎（小蒜头）如果能种活，可是好东西！
辛辣味能调味，嫩叶也能吃！
“晓梅，这种细叶子的草根，你是在哪儿挖的？”
苏晚晚指着野葱根问。
“就在咱家塌了的院墙根下，有几棵。
还有后山坡背阴的石头缝里也有，不过天冷都冻死了。” 陆晓梅回答道。
苏晚晚心中有了计较。
她得试试用空间种活这些！
但眼下，她更想为这个接纳她的家做点什么。
看着周秀芬费力地剁着那些硬邦邦的野菜干，她挽起袖子：“娘，我来帮您剁吧。”
“不用不用！你这身子哪能干这个！快歇着！” 周秀芬连忙阻拦。
“没事的娘，我慢点剁，活动一下反而舒服。”
苏晚晚坚持，接过周秀芬手里的破菜刀。
入手沉重，豁口处很钝。
她小心翼翼地、慢慢地剁着那些坚韧的野菜干。
虽然动作笨拙缓慢，却异常认真。
周秀芬看着她挺着大肚子、专注剁菜的样子，眼神复杂，最终叹了口气，没再阻止，转身去搅动锅里的糊糊。
就在这时，院墙豁口外传来一阵孩子嚣张的嬉笑声和呵斥声：
“陆晓梅！你个地主崽子！又在挖草根吃啊？饿死鬼投胎！”
“把你挖的草根给小爷交出来！听见没？”
接着是陆晓梅带着哭腔的争辩：“这是我挖的！不给你！狗蛋你走开！”
“敢不给？找打！”
苏晚晚心头一紧，立刻放下菜刀，快步走到院墙豁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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