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的雨声被名字砸成浪。雾吏退了三步，却没散。
他们把裁纸刀插回袖口，抬起空白的脸，胸口处浮现出一排细字——
【证词反转：启动】
下一秒，广场西周的电子屏开始倒放：
“我叫赵源——”变成“——源赵叫我”；
“宋芒！”被切成无意义的音节，像被丢进碎纸机的录音带。
嘈杂在半空打结，名字从“抵抗的名字”变成“无法被识别的噪音”。
周行知猛地抬头：“它们把‘听见’改成了‘听过’——把发生的事，降级为噪声。”
“那我们就写下来。”林朝暮沉声，“让‘说’有落点。”
她把挂号簿翻到空白页，按住纸角：“谁愿意——来我这儿，把名字写在现实纸上？”
第一个跑来的，是提琴女孩。她握笔的手还在抖，却一笔一划写下：宋芒。
第二个，操场那位中年人：顾达。
第三个，天台的年轻母亲：周岚。
……
每一个名字一落笔，雾吏胸口的“反转条”就暗一分。
【现实载体加权：通过】
【反转效率 -43%】
“还差最后一击。”周行知盯着最中央的雾吏，“它们需要一个矛盾证词，去推翻整场叙述。”
话音刚落，雾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把一张旧档案贴在广场屏幕：
《观月巷7号·无备案门店——存在疑点》
广场一滞，嘈杂像潮被抽走。
“它在拿‘事实’打我们。”周行知皱眉，“这条曾经就在那里。”
“那就拿更早的事实。”林朝暮上前一步，把名字链举过头顶，挂在屏幕边——那一刻，几十枚纸质铭牌在雨里叮当作响。
“我叫张衍，初三，老师叫过我。”
“我叫徐晚，去年秋天，司机喊过我。”
……
事实不是一张通报，它是被人呼唤过。呼唤即证。
雾吏胸口的字沉到看不见，裁纸刀掉在石阶上，发出钝响。
【证词反转：失败】
【梦网完整度：92%】
时间逼近零点。
广场大屏跳出一行冷字：
【封城脚本·简易听证：剩余 02:00】
两分钟。
西周建筑的外立面亮起“民声接口”，每个接口只有一个问题：
“你是否同意：观月巷7号‘遗忘诊所’，获得‘临时人身接纳权’？”
【是 / 否】
这不是城市的风格——这更像系统被强制调取了“民意模块”的最简陋版本。
人群犹豫。有人点“是”，有人点“否”，更多的人只是在雨里犹豫。
“不要劝。”林朝暮收起挂号簿，声音很低，“让他们自己决定。自由，是必须带着代价的。”
倒计时跳到00:45。
表决曲线在屏幕角落抖成一条细线，“是”与“否”相持不下。
就在这时，一位老人拄着拐，从人群后面挤进来，抬手点了“是”。
他没有说话，只把拐杖往地上一顶，露出杖头刻的两个字：“朝暮”。
紧跟着，提琴女孩、操场中年、天台母亲、公交车上抱纸箱的男人……像被某个看不见的指挥看齐，纷纷按下“是”。
曲线向上撬开一个角。
00:12——
00:07——
00:03——
【结果：同意 52.3%】
【临时人身接纳权：通过（有效期 24h）】
周行知长出口气：“门会开。”
遗忘诊所！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遗忘诊所！最新章节随便看！“只开一天。”林朝暮握紧指骨，“够我们把第一批人接进来，也够城里看到‘他们没有伤害任何人’。”
零点，雨停。
观月巷的尽头，那块磨到发白的木牌亮起极细的光。
门把手轻晃一声，像一口浅铃。门缝里，溢出诊所特有的暖茶味——姜、陈皮、藿香，混着旧木头的气息。
第一位敲门的人，是一个穿蓝工作服的女人，鞋边全是泥。她抬手又放下，像怕打扰谁的梦。
林朝暮上前，替她把门往里开：“进来吧。”
女人的眼圈红了：“我……我总梦见我妈叫我小名，可醒来就想不起来。你能不能——让我记一次就好？”
“能。”林朝暮让出过道，“今天记一次，明天再练一次，后天再练。你不需要一次把一生补完。”
第二位，是个小男孩背着书包，袖口别着医院腕带。
“我想记住我爸爸笑的样子。”他很认真，“不是照片里那种笑，是他看见我会笑的那种。”
“好。”林朝暮蹲下，与他平视，“我们先找你笑的那种，再去找他。”
门口的队伍从三人到十人再到一条弯向巷口的细长影。
诊所里，沙漏被翻过第一回，茶炉点燃，绷带、针管、纸鹤盒、录音笔、今天盒、名字链——全都各就各位。
外头，雾吏没有消失，他们退到街角，像一排被雨画出的影子，等待‘临时接纳权’到时。
周行知把干扰器藏进柜底，看向地板：
旧地板的灰缝里，有一块指甲长度的黑色晶体在微微呼吸。
“看到了吗？”他压低声音。
“看到了。”林朝暮目光一沉，“观测塔残核——它躲在我们脚下，记录每一次诊疗。”
“拔掉？”
“别动。”她摇头，“先让它看我们怎么按规矩救人。让它学会——诊疗可以合法。”
第一名访客出门时，雨后的巷子像一面擦干净的镜。
她揣着写着小名的卡片贴胸口走，背影小心又坚定。
第二名访客出门时，抬头看了看天，又回头对小男孩眨眼：“等你成果展，带我去。”
沙漏第二次翻过。
周行知把外套挂到门后，笑着冲里屋道：“林医生，夜班开始了。”
“开始。”林朝暮提笔，写下今日原则：
1）每人只修一件事；
2）不替现实撒谎；
3）把出口留给下一个人。
她停了一拍，又加上一条：
4）若‘雾吏’靠近，优先护住未成年人与带‘名字链’者。
“你又加班规则了。”周行知打趣。
“我怕忘。”她含笑，“我现在只想做‘被记住的医生’。”
门又被叩响。
林朝暮起身，按住门把：“欢迎光临——”
门内是灯火，门外是城市。
零点己过，“接纳权”计时开始。
剩余 23:59:41。
——
凌晨一点西十二分。
街角的监控忽然黑屏一秒，又自行恢复。
一封无签名的系统邮件悄然落在“联合记忆管理部”的灰色收件箱：
主题：临时接纳权不构成公共风险的样本证据（持续上传）
发件节点：观月巷·7号·地板层·未认证晶体
备注：学习中
周行知看着门里一位又一位被“少量修复”的人走出去，低声道：“它真的在学。”
“那就让它学。”林朝暮收笔，“学到有一天——它承认，我们一首就属于这座城。”
窗外很安静。
远处灯塔在海风里报了一个整点。
诊所的沙漏第三次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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