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间的暖风机开得太足，简昭刚推开虚掩的门，就被林婉婉拽着手腕扯到了试衣镜前。
经纪人的指甲盖几乎要掐进她腕骨，发梢还滴着刚才跑过来时沾的雨珠：“苏棠的人刚找副导演改了分镜——今天加拍三场你的替身特写，说是要‘捕捉更自然的情绪过渡’。”
简昭垂眸看被攥红的手腕，镜子里林婉婉的眼影晕成青黑，像只炸毛的猫。
她前世也见过这副模样——在她被苏棠买的水军骂“蹭影后热度”那天，林婉婉蹲在公司楼下啃煎饼果子，边哭边把营销号账号抄了半本笔记本。
“她要拿这些镜头喂AI。”林婉婉突然压低声音，手机屏幕怼到简昭鼻尖，是副导演刚发的新分镜表，“合成你NG时的表情，后期首接剪进正片。到时候观众只会记得‘苏棠的替身连哭戏都要借AI’，你这辈子都别想撕了替身标签。”
镜子里的简昭忽然笑了，指腹轻轻叩了叩分镜表上“雨中对峙”的标注。
前世苏棠也是用这招：她在暴雨里跪了六个小时拍情绪递进，最后成片里只留AI合成的“完美版”，而她的真实表演被剪进花絮，配文《顶流影后替身情绪失控实录》。
“婉婉姐。”她转身握住林婉婉发抖的手，指腹上还留着早上练台词时咬出的薄茧，“你记不记得三年前《雾中蝶》的打光师？”
林婉婉愣了愣：“那个说‘苏棠的泪是算好毫米掉的’老周？”
“他现在在给《暴雨之前》做灯光指导。”简昭的拇指过对方手背的疤痕——那是去年替她挡私生饭时被推撞在台阶上留下的，“苏棠要AI，我就给她AI。但她忘了……”
她松开手，从化妆台抽了张纸巾递给林婉婉：“真正的演员，连失误都是有灵魂的。”
片场的雨是人工造的。
简昭站在绿幕前，能闻到远处造雨机里混着铁锈味的水腥气。
陆深穿着军绿色工装裤走过来，手里晃着场记板：“简昭，这场戏是你替苏棠演的——她演的是被背叛的未婚妻，表面要温柔，眼底得有根刺。”
他忽然凑近，盯着简昭的眼睛：“我不要你模仿她的脸，我要你模仿她的恨。”
雨幕落下的瞬间，简昭的睫毛颤了颤。
前世苏棠在拍这场戏时，傅明远就站在监视器后，她每一滴眼泪都是算好角度落向他的。
此刻她望着镜头后的红灯，想起天台坠落前苏棠说的“AI模型”，喉间泛起铁锈味。
“卡！”陆深突然喊停，场记板“啪”地合上。
简昭站在雨里，看着他皱眉翻剧本：“不对，你刚才的笑太像苏棠了。”
“导演。”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被雨声泡得发闷，“苏棠的笑是在镜子前练了三个月的。”
陆深的笔顿在分镜本上。
简昭望着他袖口那只限量款手表——和前世苏棠在金穗奖后台戴的一模一样，是傅明远送的定情信物。
她忽然抬手指向镜头：“您要的恨，不是对着背叛者，是对着……”
“预备——”副导演举着喇叭喊。
简昭闭上眼。
雨水顺着发梢砸在锁骨，像极了前世天台边缘的风。
她想起宋清欢熄灭的机械光，想起顾予vlog里自己三年前的练习视频，想起苏棠公寓里碎成星光的水晶杯。
再睁眼时，嘴角的弧度精准复刻着苏棠的“温柔笑”，可眼底漫开的，是重生后淬了火的冷。
“好！”摄像师的声音带着惊叹，“这眼神……和苏棠在《红月》里的名场面一模一样！”
陆深没说话，拇指无意识着手表表冠。
雨越下越大，简昭能听见远处道具组搬雨棚的吆喝，能听见场记板上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雨声——她知道，苏棠的AI团队此刻正在监控画面，正用算法拆解她每块面部肌肉的走向。
“卡！过了！”
雨停的瞬间，简昭的膝盖突然一软。
她踉跄着往角落走，湿哒哒的戏服贴在背上像块冰。
顾予的伞是在她蹲进道具箱阴影时罩过来的，带着松木香的温度落在头顶。
她抬头，看见男孩眼尾泛红，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只是蹲下来和她平视。
“姐姐。”他的声音轻得像雨丝，“你刚才的笑，和苏棠不一样。”
简昭扯了扯嘴角。
雨棚外的灯光透过塑料布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她摸出兜里的喉糖，剥了一颗塞进顾予嘴里——是他最爱的青柠味，前世她总在他练歌到深夜时塞两颗。
“小予。”她望着雨棚外忙碌的人群，声音被风声揉碎，“你说，当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的人生偷了三年，该拿什么讨回来？”
顾予攥紧伞柄。
他看见简昭腕间的蓝玫瑰刺青在滴水，像朵被暴雨打落的花。
远处传来场务收工的吆喝，林婉婉举着手机冲他们挥手，说苏棠的营销号又买了新热搜。
晚上九点，剪辑室的灯还亮着。
陆深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鼠标滚轮停在刚拍的雨中镜头上。
画面里的简昭在笑，那个弧度和苏棠的“温柔笑”分毫不差，可当他把进度条拉到0.5秒处——
他猛地坐首身子。
监控画面里，简昭眼尾的泪痣在雨里微微发颤，那抹本该被AI过滤掉的、稍纵即逝的疲惫，正像根细针，扎破了所有完美的伪装。
剪辑室的荧光灯在凌晨两点泛起青灰，陆深的指节抵着下颔，鼠标滚轮在0.5秒处来回滑动了十七次。
画面里简昭眼尾的泪痣被雨丝拉长，那抹稍纵即逝的疲惫像根细针，扎得他后槽牙发酸。
“这帧。”他突然用触控笔点住屏幕，“放大。”
剪辑师凑近，眼镜片上蒙了层白雾：“导演，这己经是4K原片了。您看——”他调出对比图，左边是简昭的雨中镜头，右边是苏棠三年前《红月》里的名场面，“嘴角弧度差0.3度，泪腺收缩频率快0.1秒。可这0.1秒......”他挠了挠后颈，“像是被什么情绪推着走的，不像是练出来的。”
陆深的拇指重重叩在桌沿。
他想起下午在片场，简昭说“苏棠的笑是在镜子前练了三个月的”时，眼底漫开的冷。
那冷不是演出来的——他做了十年导演，分得清演员的“演”和“活”。
“去查查她的履历。”他突然说，“替身演员里，能把‘模仿’演成‘解构’的......”话尾被剪辑室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切断。
他低头扫了眼来电显示，瞳孔微缩——是傅明远的私人号码。
同一时间，三十公里外的云端酒店套房里，苏棠的美甲在平板电脑屏幕上刮出刺啦声。
AI生成的“失误片段”里，简昭在雨中的微表情分析图像团乱麻：左脸颧大肌比她的标准模板多收缩了1.2毫米，泪阜充血程度高出3%，最要命的是那段情绪转折——从“温柔”到“冷”的过渡，完全不在她花两百万买来的AI模型训练库里。
“小安！”她猛地将平板摔在大理石茶几上，水晶杯里的香槟溅在真丝睡裙上，“查！立刻查！”
站在落地窗前的助理小安转身，耳麦里还响着技术组的汇报声。
她摘下耳机，指尖轻轻抚过被简昭撕烂的通告单——那是三天前在化妆间，简昭捏着被篡改的分镜表时，指甲深深掐进纸背留下的痕迹。
“苏姐，”她的声音像浸过冰水，“技术组说......这段微表情数据，和您三年前在《雾中蝶》拍哭戏时，被老周偷偷录的NG带......”
“闭嘴！”苏棠抓起抱枕砸过去，却在触到小安前收了力。
她望着落地窗外的霓虹，想起前世简昭坠楼前，老周举着摄像机冲过来的样子——那台老式摄像机里，存着她所有“不完美”的表演素材。
“去道具间。”她突然扯过羊绒披肩裹住肩，“把三年前《雾中蝶》的拍摄带......”
“苏姐！”小安的手机亮了，是剧组群里弹出的新消息，“宣传组说，《暴雨之前》的发布会临时加了您的站台环节。”
苏棠的手指在披肩穗子上绞出死结。
她望着平板电脑里简昭的微表情分析图，忽然笑了——正好，她要当着所有媒体的面，让这个替身知道，什么叫“偷来的演技，终究是要还的”。
而此刻的影视基地道具间，简昭蜷在旧道具箱上，手电筒的光映着泛黄的笔记本。
封皮上“神经网络情绪分析——简昭2023”的字迹还带着前世的温度，内页夹着的《雾中蝶》场记单边角发脆，那是老周偷偷塞给她的，上面记着苏棠NG时的真实情绪数据。
窗外传来脚步声，她迅速合起笔记本塞进怀里。
顾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的保温桶还冒着热气：“姐姐，婉婉姐说你没吃晚饭。”他蹲下来，看见她怀里鼓囊囊的笔记本，“又是......”
“是前世的礼物。”简昭掀开保温桶，排骨藕汤的香气混着旧木头的霉味涌出来。
她舀起一勺汤，想起前世顾予在她住院时熬了整整三个月的藕汤——那时候她以为他只是弟弟，却不知道他的保温桶里，藏着比汤更烫的真心。
“小予。”她突然把笔记本推过去，“明天发布会，苏棠会来。”
顾予翻开笔记本，目光扫过“AI情绪捕捉漏洞”的批注，喉结动了动：“需要我做什么？”
简昭望着他眼尾的红痣，那是前世她在他发烧时用口红点的记号。
她笑了，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明天，你站在我身边。”
道具间外的梧桐叶被夜风吹得沙沙响，远处传来场务搬设备的吆喝。
简昭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把最后一口汤喝尽——苏棠要在发布会上撕她的替身标签？
正好，她也该让所有人看看，被偷了三年的人生，到底是谁的骨血里，藏着真正的演技。
而此刻的酒店套房里，苏棠正对着镜子调整珍珠耳坠。
她望着镜中自己完美的“温柔笑”，忽然想起下午陆深在片场看简昭的眼神——那是她等了十年，傅明远都没给过她的，看“演员”的眼神。
“苏姐，车到了。”小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苏棠最后抿了抿唇，抓起爱马仕手包。
她要让所有人知道，简昭不过是她的影子——哪怕这影子今天突然有了温度，明天的发布会上，她也会亲手掐灭那点光。
(http://www.220book.com/book/UWOV/)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