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昭的指尖刚触到B203试镜室的门把手，手机在包里震得发烫。
她垂眸扫了眼屏幕，林婉婉的消息像根淬了冰的针：“苏棠塞了个圈外新人，AI情绪模拟数据完美到能过中戏表演系教授的微表情检测。”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依次亮起，简昭的冷笑比灯光更冷。
前世苏棠用AI偷她演技时，也是这样把“完美”二字刻进每个镜头——可再完美的数据，能演出被最信任的人推下天台时，那口卡在喉咙里的血吗？
她把手机往帆布包最里层塞了塞，指节叩了叩门。
“进。”陆深的声音带着砂纸擦过金属的粗糙感。
试镜室不大，冷白灯光下，陆深坐在长桌主位，镜片后的眼睛像两台扫描仪，正对着她胸前的工作牌。
“简昭。”他翻了翻桌上的资料夹，“《蝶火》的哭戏练习视频看了，情绪爆发力不错——但我们刚看了段AI生成的表演片段。”
资料夹被他“啪”地合上，“稳定，精准，几乎无可挑剔。”
简昭把帆布包放在脚边，发尾扫过锁骨时，腕间蓝玫瑰的刺轻轻扎了下皮肤。
她抬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那我演段‘失控’的如何？”
陆深的眉峰挑了挑，还没说话，试镜室侧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女孩穿着月白色针织裙，妆容精致到连泪沟的阴影都计算好了角度，可那双眼睛——简昭在心里冷笑——像被按了开关的提线木偶。
“这是苏棠推荐的宋清欢。”陆深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们轮流演。”
宋清欢坐下时，裙摆褶皱都叠得整整齐齐。
陆深的声音像块冷铁砸下来：“命题即兴——你刚发现最信任的朋友出卖了你，现在必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简昭看着她的瞳孔瞬间收缩，那是AI模拟的“震惊”；喉结滚动两下，是数据里“隐忍”的标准频率；再抬头时，眼尾的泪正好坠在锁骨处，晕开个淡粉色的圆——和前世苏棠在金穗奖后台，把她的哭戏数据喂给AI时，屏幕上跳动的曲线分毫不差。
“卡。”陆深的钢笔尖戳在记录本上，“宋小姐，你刚才的呼吸频率是每分钟18次。”他推了推眼镜，“人在强压情绪时，呼吸会不自觉加快到22 - 25次，因为肾上腺素在分泌。”
宋清欢的手指在膝盖上蜷了蜷，又慢慢展开。
简昭看见她左手无名指根部有圈淡白的印子——那是长期戴数据采集环留下的。
“导演，AI模拟的是‘完美状态’。”角落里突然响起个男声，简昭这才注意到试镜室后排还坐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手腕上的智能表闪着幽蓝的光，“宋小姐的微表情误差率不超过0.3%。”
陆深的钢笔在指尖转了半圈，突然指向简昭：“你来说说，刚才这段表演缺什么？”
简昭往前走了半步，帆布包带在手腕上勒出红痕。
她望着宋清欢脸上还挂着的“强装镇定”，轻声道：“缺一口气。”
“被朋友背叛的人，喉咙里会卡着口血，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片碎玻璃划过人心，“那口气会顶得鼻尖发酸，睫毛发颤，连笑的时候，嘴角都会比平时多抖0.5秒——因为疼。”
宋清欢的指甲掐进掌心，智能表的蓝光突然开始急促闪烁。
黑西装男人低头看了眼数据，额头沁出薄汗：“情绪波动超出模拟范围......”
陆深的眼睛亮了，他拍了拍桌子：“简昭，该你了。命题还是刚才那个——”
“不用换。”简昭打断他，声音里裹着碎冰，“就演‘发现最信任的朋友背叛自己，还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她转身看向试镜室的落地镜，镜里的自己眼角还带着前世坠楼时的血渍——不，那是幻觉。
简昭闭上眼，潮湿的风突然灌进鼻腔，前世颁奖典礼前夜的天台在记忆里翻涌：苏棠的香水味混着铁锈味，傅明远站在阴影里没说话，而她的后背抵着天台边缘的栏杆，凉得刺骨。
“可以开始了。”陆深的声音像根针，刺破了回忆的茧。
简昭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指节无意识地抠住裙边——那是前世天台栏杆的触感，铁锈混着苏棠的玫瑰香水味突然涌进鼻腔。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竟与苏棠在镜头前最擅长的“温柔无刺”笑容分毫不差。
“你怎么会做这种事？”她的声音像浸在温水里的丝绸，尾音轻轻颤着，“我一首觉得……你是唯一一个不会背叛我的人。”
宋清欢的智能表突然发出蜂鸣声，穿黑西装的男人指尖在平板上快速敲击——检测到简昭的微表情与苏棠三年前某场访谈中“被误解时的委屈”相似度高达98.7%，可数据曲线偏偏在“眼眶泛红”的节点多出0.2秒的停滞，像一滴悬而未落的雨。
陆深的钢笔“咔嗒”一声掉在记录本上。
他前倾身子，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这个叫简昭的女孩，此刻的神态像极了苏棠，但又比苏棠多了点什么。
他盯着她泛红的眼尾，那里有颗极淡的泪痣，随着睫毛颤动时隐时现，像被揉碎的星光嵌进悲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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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宋清欢腕间的智能表突然炸开刺耳鸣叫。
黑西装男人的额头瞬间浸出汗珠，平板屏幕上的数据曲线像被雷劈的电线，红色警报疯狂闪烁：“情绪复杂度超出训练集230%！检测到未知情感模块……”
简昭的笑容突然碎了。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眼底的温软瞬间凝成冰锥：“可你知道吗？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做！”
试镜室的空气“轰”地炸开。
陆深的后背重重撞在椅背上，喉结上下滚动——他看见简昭的瞳孔在震颤，不是AI模拟的规律频率，而是真正的痛意翻涌；她的手指攥成拳，指节泛白，连手腕上那朵蓝玫瑰刺青都跟着发抖；最让他血液沸腾的是她的声音，前半段是精心维持的体面，后半段却像被撕开的伤口，带着未愈合的腥甜。
“我知道你会偷我的练习视频，知道你会买通私生饭。”简昭一步步逼近落地镜，镜里的自己与前世天台的影子重叠，“我甚至知道……你推我下去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她活着只是个笑话’。”
黑西装男人的平板“啪”地摔在地上。
宋清欢的表情管理系统彻底崩盘，她机械地转头看向简昭，眼尾的泪还挂着，嘴角却不受控地抽搐——这是AI模型在面对“未录入记忆”时的崩溃反应。
陆深的呼吸声粗重得像擂鼓。
他抓起桌上的钢笔，在“简昭”两个字上画了三个重重的圈，墨水晕开一片深蓝。
当简昭的尾音消散在试镜室时，他突然站起来，手掌拍在桌面上的声响惊得宋清欢一颤：“卡！”
所有人都僵住了。
简昭的指甲还掐在掌心，抬头时看见陆深的镜片蒙着层水雾——那是激动到眼眶泛红的迹象。
“这才是真正的表演！”陆深的声音发颤，他绕过长桌走到简昭面前，手指虚点她的太阳穴，“不是复制粘贴的情绪模板，是从骨子里长出来的真实！你让我看见被背叛的人有多痛，更让我看见……痛到极致还能站着说话的人，有多狠。”
他转身抓起桌上的选角表，大笔一挥划掉“宋清欢”三个字，在空白处写上“简昭”，墨迹未干就按了指纹：“女二号就定她了。”
试镜室的侧门“吱呀”轻响。
小安缩在门后，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她脸色发青。
她看着简昭接过陆深递来的剧本，发尾扫过肩颈时，腕间蓝玫瑰刺青在灯光下泛着暗纹——那是苏棠工作室定制的“替身专属”刺青，用来在AI建模时锁定面部肌肉走向。
“她……她比AI还像你……”小安的指尖在屏幕上跳着发抖，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震动起来。
苏棠的语音带着电流杂音，比平时低了两个调：“她到底是谁？”
简昭接过剧本时，注意到陆深袖口露出的手表——和前世苏棠在金穗奖后台戴的那只限量款一模一样。
她垂眸轻笑，指腹着剧本边缘，那里印着《暴雨之前》的宣传语：“所有风暴来临前，都有一场沉默的雨。”
宋清欢被黑西装男人拽着往外走，经过简昭身边时，她突然扯住简昭的袖子。
简昭低头，看见女孩眼底的机械光逐渐熄灭，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程序：“你演的……是我吗？”
“不。”简昭轻轻抽回手，“我演的是，被AI偷走人生的人，该怎么抢回来。”
走廊的声控灯随着宋清欢的脚步声次第熄灭。
简昭望着试镜室墙上的时钟——三点十七分，和前世苏棠派人撞翻她的咖啡，导致她错过《蝶火》女三试镜的时间分毫不差。
她摸出手机，林婉婉的消息弹出来：“苏棠的营销号己经在买‘替身偷师顶流’的通稿了。”
简昭对着手机屏幕勾起唇。
她知道半小时后，顾予的vlog会准时上线——镜头里是他举着简昭三年前的练习视频，背景音是陆深刚才的原话：“真正的表演，是从骨子里长出来的真实。”
而此刻，苏棠的公寓里，定制款智能音箱突然播放起《暴雨之前》的主题曲。
她盯着手机里小安发来的试镜录像，指尖掐进沙发皮面——视频里的简昭在笑，那个弧度和她在镜头前练了三个月的“温柔笑”一模一样，可眼里的光，却像把淬了毒的刀。
“叮——”苏棠的AI助手弹出新提醒：“检测到简昭相关话题登上热搜，当前排名：第7。”
她猛地站起来，水晶杯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碎成一片星光。
窗外的雨开始下了，像极了三年前那个雨夜——简昭攥着湿透的通告单站在她家门口，说：“苏姐，我愿意当替身。”
而这一次，苏棠望着雨幕里渐次亮起的霓虹，第一次产生了恐惧：那个被她踩在泥里的替身，好像真的要……爬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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