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把小团子放到沙发上时,包底的信笺又硌了她一下。
小团子正扒着草莓蛋糕的塑料盒盖子,鼻尖沾着奶油,像只偷腥的小猫:“妈妈快吃!张阿姨说这是爸爸特意挑的,说妈妈喜欢甜的。”
她应了声,把包搁在茶几上。
信笺的棱角从皮质包口露出来,浅蓝的颜色像块浸了水的碎瓷。
小团子咬着叉子看她,她便先舀了口蛋糕喂过去,甜腻的草莓香在舌尖漫开时,她的手指鬼使神差地摸向包带。
等小团子抱着小熊去搭积木时,她才抽出那封信。
蜡印在台灯下泛着暖光,确实像梧桐花——花瓣层叠的弧度,和顾砚之书房里那方青田石镇纸如出一辙。
镇纸是他二十岁生日时林父送的,原身曾嫌老气,如今想来,或许他早把某些执念刻进了日常。
拆信的动作很慢,仿佛在揭一层薄冰。
信笺展开时,墨香先涌了出来,是松烟墨的清苦。
“砚之,我站在一中后巷的梧桐树下了。风还是和十年前一样,会把落叶卷到你校服第二颗纽扣的位置。你送我的钢笔还在,笔帽内侧刻着‘清’字,我总用它给你写周记。那天雨太大了,我没看清转弯的货车,如果能重来……”
林疏桐的指尖在“如果能重来”几个字上顿住。
信的末尾是潦草的落款:“夏清”,字迹和信封上的清瘦劲挺如出一辙。
小团子的积木“哗啦”倒了。
她手一抖,信笺差点掉在地上。
小团子蹬着小短腿跑过来:“妈妈帮我搭高高!”她应着,把信笺塞进沙发缝里,指甲却掐进掌心——夏清是顾砚之高中时的初恋,死在十八岁的雨夜里,这是原身都知道的事。
手机在这时震动。顾砚之的消息弹出来:“到家了?”
她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突然站起身:“宝宝,妈妈去给爸爸送点东西,张阿姨陪你玩好不好?”
小团子歪头:“爸爸不是在公司吗?”
“嗯,妈妈很快回来。”她给张阿姨使了个眼色,抓起包就往外走。
电梯里的镜面映出她发红的耳尖,她摸了摸,发现心跳快得离谱——不是因为吃醋,是首觉这封信不简单。
顾砚之重生后的世界里,所有“意外”都可能是局。
顾氏集团顶楼的总裁办公室亮着灯。
顾助理刚要拦她,看到她攥着信的手,顿了顿:“顾总在看报表,我去通——”
“不用。”林疏桐推开门。
顾砚之正低头翻文件,听见动静抬眼,眼底的冷意瞬间融成温水:“不是说到家发消息?”
她把信拍在他面前。
他的动作顿住了。
指节抵着信笺边缘,像在确认什么,突然用力攥住信纸,指节泛白。
台灯的光打在他侧脸上,阴影遮住了半张脸,只看得见喉结剧烈滚动。
“她不可能还活着。”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玻璃,“十年前的监控录像我看过七遍,急救记录在我书房第三个抽屉。”
林疏桐喉头发紧:“如果……如果有人冒充呢?”
顾砚之突然抬头,黑沉的眼睛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有痛,有怒,还有一丝慌。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却又慢慢松开来,用指腹她腕间的红绳:“我己经有了你。”
这句话像颗滚烫的石子,砸进她心湖。
她望着他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前世原身死时,他也是这样红着眼站在病床前,只是那时眼里只有冷。
“我就是好奇,为什么寄到我家。”她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手指勾住他西装袖口,“难不成有人想让我误会?”
顾砚之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抓起手机按了快捷键:“顾助理,查这封信的笔迹、邮路,还有最近接触过林疏桐信箱的人。半小时内给我。”
挂了电话,他转身把她圈在办公桌和自己之间,下巴抵着她发顶:“以后这种事,先告诉我。”
“知道啦。”她蹭了蹭他颈侧,闻到熟悉的雪松香水味,“不过某人今晚得回家吃饭,小团子说要给爸爸表演新学的儿歌。”
顾砚之的喉结又动了动:“好。”
晚餐时小团子格外兴奋,举着勺子敲碗:“爸爸今天陪我搭积木!妈妈说爸爸是最厉害的工程师!”
林疏桐给顾砚之夹了块排骨,余光瞥见他放在桌下的手——还攥着那封拆开的信,指腹反复蹭着“夏清”两个字。
睡前给小团子讲故事时,孩子突然揪住她的衣角:“妈妈,爸爸今天看信的时候,眼睛红红的。”
她心跳漏了一拍:“宝宝看到什么信啦?”
小团子歪着脑袋:“就是妈妈塞在沙发缝里的,有花花蜡印的那个。上面写着……写着‘夏清’?”
林疏桐的手顿住了。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小团子己经闭上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她给孩子掖好被子,转身时正撞进顾砚之怀里。
“小团子睡了?”他声音低哑,手臂圈住她腰,“今晚我陪你们。”
月光透过纱窗洒在他肩上,林疏桐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听见小团子迷迷糊糊的呢喃:“爸爸……夏清……”
顾砚之的身体猛地一僵。
小团子的呢喃像根细针,轻轻挑开了夜色里的静谧。
顾砚之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喉结动了动,却在低头看见女儿迷迷糊糊的睡颜时,所有紧绷的情绪都软成了一汪春水。
他弯腰将小团子往被窝里拢了拢,指腹蹭过孩子额前的碎发:“睡吧,宝宝。”
林疏桐站在床尾,看着他放轻的动作,心尖跟着颤了颤。
她原以为顾砚之会像从前那样回避,可他只是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像在整理什么陈年旧账。
第二日晨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时,小团子正趴在她肚皮上啃草莓。
孩子沾着果汁的手指戳她鼻尖:“妈妈,夏清是谁呀?”
林疏桐手一抖,草莓差点掉在床单上。
她看向坐在飘窗边看文件的顾砚之——他正翻到某页,闻言动作微顿,却没抬头,只是将文件推远了些,声音放得很轻:“是爸爸高中时的一个朋友。”
“比妈妈还重要吗?”小团子歪着脑袋,果汁顺着下巴滴在林疏桐睡衣上。
顾砚之终于抬眼,目光扫过林疏桐沾着果汁的衣领,又落回女儿脸上。
他起身坐在床沿,指节蹭了蹭小团子软乎乎的脸颊:“那时候爸爸还不懂什么是最重要的。现在啊……”他伸手勾住林疏桐手腕,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现在爸爸的最重要,是妈妈和宝宝。”
林疏桐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着他眼底的认真,突然想起昨夜他攥着信笺的手——那双手此刻正轻轻握着她的,温度烫得惊人。
顾助理的电话是在早餐时打来的。
林疏桐正给小团子系围兜,就见顾砚之接起电话的瞬间,眉峰紧紧拧成了结。
他说了句“知道了”,便将手机扣在餐桌上,指节敲了敲桌沿:“去书房。”
书房门合上时,小团子正举着勺子敲碗:“张阿姨,我还要吃鸡蛋!”
顾砚之将一份文件推到林疏桐面前。
照片上是间布满灰尘的印刷厂,墙角的邮筒被拍得很清晰,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十七分。
“监控只拍到背影,穿黑色连帽衫,身高一米七左右。”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但可以确定,信是从这里寄出的。”
林疏桐翻到最后一页,是笔迹鉴定报告。
“模仿夏清的字迹,需要原样本。”她抬头看他,“谁会有夏清的笔迹?”
顾砚之的指腹抵着眉心:“我书房第三个抽屉里,有她高中时的周记本。上周整理旧物时,我让陈妈拿去晒过。”他突然攥住她的手,“有人进过顾家老宅。”
林疏桐的后颈泛起凉意。
她想起昨夜沙发缝里的信笺,想起小团子说“有花花蜡印的那个”——原来从信被塞进信箱的那一刻起,就不是单纯的“旧情”,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
“我收着那封信。”她突然开口,“如果对方想刺激我,我偏要留着当线索。”
顾砚之的瞳孔微微收缩,却没有反对。
他只是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你要做什么,告诉我。但别让自己涉险。”
傍晚的梧桐叶在风里沙沙响。
小团子趴在窗台上看顾砚之停车,两条小短腿晃啊晃:“爸爸回来啦!爸爸回来啦!”
林疏桐在厨房盛汤,听着玄关处传来的动静——小团子扑进顾砚之怀里的闷响,顾砚之低笑的“慢点”,还有换鞋时钥匙串的轻响。
她将汤碗放在桌上,转身时正撞进顾砚之怀里。
他身上带着外面的凉意,却将她抱得很紧:“小团子睡了?”
“刚哄着。”她仰起脸,看见他眼下淡淡的青影,“今天很累?”
顾砚之没说话,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茶几上,那封浅蓝信笺安静地躺着。
他伸手将信笺翻过来,指腹抚过“夏清”两个字:“前世我总觉得,没保护好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他侧头看她,眼睛里像有星子在跳,“可现在才明白,真正的遗憾,是差点弄丢了你。”
林疏桐的鼻子突然发酸。
她靠在他肩上,闻着熟悉的雪松味:“我知道。你看,现在我们不是好好的吗?”
“嗯。”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以后也会好好的。”
夜色渐深时,小团子的房间传来动静。
林疏桐轻手轻脚推门进去,就见孩子抱着小熊坐在床头,眼睛亮晶晶的:“妈妈,我明天要去爸爸公司!”
“为什么呀?”她替小团子理了理被子。
小团子歪着脑袋,小熊耳朵蹭着下巴:“因为爸爸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和妈妈,我要去看看爸爸的办公室!”
林疏桐被逗笑了,刚要应下,就听小团子又补了句:“而且……夏清姐姐如果是爸爸的朋友,我也想替爸爸抱抱她。”
她的动作顿住了。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小团子己经歪在枕头上睡着了,小熊掉在脚边。
林疏桐捡起小熊,看着孩子红扑扑的脸蛋,突然想起顾砚之今天说的“有人进过老宅”——这孩子单纯的念头,会不会被人利用?
她轻轻关上门,转身时正撞进顾砚之怀里。
他低头吻她眉心:“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摇头,将小熊往他怀里推了推,“就是小团子最近总念叨你,明天要不带她去公司?”
顾砚之低头看她,眼底漫开笑意:“好。”
月光透过纱窗洒在两人身上,楼下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谁也没注意到,小团子的小熊耳朵里,悄悄露出半张纸条的边角——上面的字迹,和那封匿名信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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