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那象征着冰火同契的双色光点在沐青与沈炼的心脏位置稳定地搏动着，如同两颗新生的、奇异的心脏。狂暴的能量风暴彻底平息，只剩下能量过度消耗后残留的、带着焦糊和冰寒气息的稀薄空气在缓缓流动。祭坛本身铭刻的古老符文黯淡无光，地面布满霜冻与灼烧的痕迹，无声诉说着方才那场发生在灵魂深处的惨烈“战争”。
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
“噗通。”
一声轻微的倒地声打破了死寂。是叁叁。透支了所有心力的她，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在确认契约完成的瞬间，紧绷的意志终于松懈，小小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源生之桥的光芒彻底熄灭，陷入深度昏迷。那株为她提供力量的小草，也蔫蔫地垂下了叶片，光泽黯淡。
“叁叁！” 沐青心头一紧，下意识想动，却牵动了全身的冰裂纹，剧痛让她闷哼一声，只能徒劳地看着那小小的身影。
“死不了，脱力而己。” 林红俏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和一种精明的满足。她断指上的黑曜石光芒收敛，贪婪锁链也悄然隐没。她甩了甩酸痛的手腕，目光灼灼地扫视着祭坛上两个“成品”，仿佛在评估两件刚刚出炉、价值连城的危险艺术品。“总算…成了！这买卖，老娘的本钱可算是砸进去了！”
她快步走到叁叁身边，掏出一枚散发着温润生气的碧绿丹药塞进她嘴里，又小心地将她抱起，安置在祭坛相对干净的一角。做完这些，她才长长舒了口气，倚着冰冷的祭坛石壁坐下，也顾不得形象，大口喘息着，眼神却依旧锐利地锁在沐青和沈炼身上，盘算着后续的“利润”。
萧无念缓缓放下了擎天的独臂。那只空荡荡的袖管无力地垂下，他冰雕般的面容上也罕见地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维持绝对意志的镇压，对他亦是极大的消耗。他没有言语，只是那双冰眸，如同亘古不化的寒潭，静静审视着祭坛中央那对刚刚缔结了生死契约的男女。他的目光扫过沐青身上稳定下来的幽蓝冰裂纹，掠过沈炼体表同样不再闪烁的焦黑裂痕，最终停留在他们心口那同步搏动的双色光点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微光。
“咳…咳咳…” 沈炼的咳嗽打破了另一边的寂静。他半撑起身体，暗烬色的瞳孔中，狂暴的毁灭欲己经消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陌生的迷茫。灵魂深处那被强行约束、与冰冷死寂纠缠在一起的烬灭之火，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滞涩与怪异。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肺部像是塞满了冰冷的灰烬和滚烫的砂砾。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一缕微弱的暗色火焰跳动了一下，却瞬间被一层薄薄的、源自灵魂契约的冰霜覆盖、熄灭。这感觉…太诡异了。
他抬起头，那双燃烧着余烬的眼眸，穿透稀薄的能量尘埃，与另一道目光撞在了一起。
沐青也在看他。
她依旧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蜷缩。桃笑问春风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灰翳并未完全从她的眼眸中褪去，但至少有了清晰的焦距。那双曾经清澈冰冷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冰裂的琉璃，映照着祭坛穹顶残余的能量微光，也映照着对面那个同样伤痕累累、气息混乱的男人。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纯粹疯狂，只剩下疲惫、茫然和一种被强行套上枷锁的野兽般的躁郁。他的身体比她强壮许多，但那些焦黑的裂痕同样触目惊心，如同被雷火劈过的枯木。她心口那微弱搏动的双色光点，清晰地告诉她，自己体内那枯寂冻原的深处，正纠缠着一簇属于他的、永不熄灭的暗烬之火。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冰与火的摩擦，带来持续不断的、深入骨髓的隐痛。
西目相对。
没有感激，没有温情，甚至连敌意都显得模糊不清。只有一种劫后余生、却背负上更沉重枷锁的疲惫，以及一种对彼此存在的、无法摆脱的、赤裸裸的认知——这个人，就是自己活下去的“薪柴”或“冰鞘”，是痛苦之源，也是生命之链上无法分割的一环。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两人微弱却异常同步的呼吸声，以及心口那奇异光点稳定而诡异的搏动，在寂静的祭坛上回响。
沈炼率先移开了目光，仿佛那冰裂琉璃般的眼神比烬灭之火的灼烧更让他不适。他烦躁地抓了抓凌乱焦枯的头发，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重新躺了回去，闭上眼睛，试图屏蔽这混乱的一切，但紧蹙的眉头显示他内心的波澜远未平息。
沐青也缓缓收回了视线。身体的剧痛和灵魂深处那冰火纠缠的异样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现状的残酷。她艰难地抬起还能动的一只手，指尖颤抖着，轻轻触碰了一下心口的位置。隔着残破的衣料，能清晰感受到那光点搏动时带来的、混合着灼热与刺痛的奇异脉动。
这就是…同契？
这就是…活下去的代价？
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精神与肉体的双重透支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需要休息，哪怕只是片刻的喘息。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疼痛与疲惫，灵魂深处那冰与火的角力虽然暂时稳定，却如同两股汹涌的暗流，随时可能再次掀起惊涛骇浪。
她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神经，将意识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不去想那纠缠的火焰，不去想那未知的前路，不去想身边那个同样危险而陌生的“同契者”。此刻，她只需要这片刻的、用命换来的、战争结束后的短暂休息。
祭坛彻底安静下来。只有西人（包括昏迷的叁叁）微弱起伏的胸膛，证明着生命的存在。劫后余生的疲惫如同厚重的帷幕，笼罩着这片刚刚经历了神迹（或者说禁忌）的角落。阳光艰难地从破损的穹顶缝隙中挤进来几缕，落在布满伤痕的祭坛和同样布满伤痕的人身上，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
风暴平息了，但风暴留下的痕迹和隐患，才刚刚开始显现。这短暂的休息，如同暴风雨眼中心那诡异的平静，预示着下一场未知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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