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香樟树叶的缝隙，在教室窗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宇文邕走进教室时，目光几乎是下意识地扫向靠窗的第三排——那里是空的。他垂下眼帘，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将书包塞进桌肚，指尖却在触及冰凉的桌面时微微收紧。
“早啊，宇文邕。”后桌的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昨天那场雨下得也太夸张了，你后来怎么回去的？”
“等雨小了点才走的。”宇文邕转过头，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牛逼啊，我妈开车来接我的，路上都堵成狗了。”男生咋舌，“对了，卿栩天那家伙还没来？平时他不都比你早到吗？”
宇文邕的心轻轻动了一下，他摇摇头：“不知道。”
话音刚落，教室后门就传来一阵喧闹的脚步声，伴随着卿栩天标志性的大嗓门：“让让让让，迟到了迟到了！”
宇文邕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了过去。卿栩天背着书包，一手抓着一个肉包，嘴里还叼着半根油条，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额头上带着薄汗，脸颊因为奔跑而泛着健康的红晕。他一眼就看到了宇文邕，眼睛一亮，几步窜到自己的座位上，把书包往桌上一甩，一屁股坐下。
“呼…差点就被老王抓了个现行。”他把嘴里的油条咽下去，含糊不清地说，“你咋不叫我一声？”
“不知道你起晚了。”宇文邕的视线落在他沾了点油渍的嘴角，喉结微动。
“昨天淋雨了，早上起来有点头疼，就多睡了会儿。”卿栩天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大口，“对了，昨天谢了啊，要不是你接住我，我估计得摔个西脚朝天。”
又是这句话。宇文邕垂下眼睑，翻开课本：“小事。”
“那也是大事，”卿栩天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这张帅脸要是摔破相了，多少女生得伤心欲绝啊。”
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肉包香味，拂过宇文邕的耳畔。宇文邕的耳朵瞬间热了起来，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椅子：“自恋。”
“哎，我说真的，”卿栩天却不依不饶，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跟你说个事儿，下周六我生日，晚上来我家吃饭啊，我妈说要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温热的触感透过校服布料传来，宇文邕的身体瞬间僵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卿栩天指尖的温度，以及手臂的重量。那是一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触碰，从小到大，卿栩天总是这样勾着他的肩膀，或是拍着他的后背，亲密得仿佛两人是连体婴儿。
以前，他只觉得这是兄弟间的正常举动。可自从昨天那个拥抱之后，所有的触碰都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每一次肌肤相贴，都像是在他平静的心湖里投下一颗石子，激起圈圈涟漪。
“下周六？”宇文邕的声音有些干涩，“可能不行，我妈让我那天去外婆家。”
这是他下意识的谎言。他害怕去卿栩天家，害怕在那样温馨的氛围里，自己的眼神会泄露秘密。
卿栩天的手顿了一下，明显有些失望：“又去外婆家啊？你上个月不是刚去过吗？”
“我妈说外婆想我了。”宇文邕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好吧。”卿栩天撇撇嘴，收回了手，“那等你回来我再请你吃顿好的，地方你挑。”
“嗯。”宇文邕轻轻应了一声，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有些疼。
他知道自己不该撒谎，可他控制不住地想逃避。逃避卿栩天过于热情的眼神，逃避那些让他心跳加速的触碰，逃避自己心底那汹涌的、不合时宜的情愫。
早读铃声响起，教室里顿时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宇文邕捧着语文书，目光落在书页上，脑子里却全是卿栩天的影子。他能闻到身边传来的、淡淡的洗衣粉香味，那是卿栩天惯用的牌子。他能感觉到对方翻书的动作，能听到他偶尔因为读错字而发出的小声嘟囔。
这个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早己像空气一样渗透了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而他，只能像一个虔诚的信徒，默默守护着这个不能说的秘密，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独自品尝这份甜蜜又苦涩的爱恋。
上午的数学课，老班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地讲着函数，宇文邕却有些走神。他的目光越过前排同学的脑袋，落在斜前方卿栩天的背影上。
卿栩天似乎还没从早上的困倦中完全清醒过来，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打瞌睡的猫。阳光透过窗户，在他柔软的发梢上镀上了一层金边，看起来毛茸茸的，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下。
宇文邕的指尖微微动了动，随即又用力攥紧了笔。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等回过神来，纸上己经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侧脸轮廓，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卿栩天的影子。
他心里一惊，连忙用橡皮擦掉，可那痕迹却像是刻在了心上，怎么也抹不去。
“宇文邕，这道题你来解一下。”老班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宇文邕猛地站起来，有些茫然地看向黑板。卿栩天也被惊醒了，转过头，冲他挤眉弄眼地比划着，试图给他提示。
看着对方眼里的狡黠，宇文邕的心莫名地安定下来。他定了定神，接过粉笔，在黑板上流畅地写下了解题步骤。
“很好，请坐。”老班满意地点点头，“卿栩天，你来说说，宇文邕的解题思路有什么值得借鉴的地方？”
卿栩天一脸无辜地站起来，挠了挠头：“呃…思路清晰，步骤严谨，值得学习？”
全班顿时哄堂大笑。老班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上课认真听讲！坐下吧。”
卿栩天吐了吐舌头，坐下时还不忘冲宇文邕做了个鬼脸。宇文邕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刚才的紧张和不安仿佛也消散了不少。
也许，这样也不错。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他，看着他笑，看着他闹，做他最好的兄弟，一辈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不敢深想“一辈子”这三个字，那对他来说，既是诱惑，也是诅咒。
课间操的时候，操场上挤满了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音乐声震耳欲聋，卿栩天站在宇文邕前面，随着节奏扭动着身体，动作夸张又搞笑。
“哎，宇文邕，你看我这动作标准不？”他转过头，一边跳一边问。
“标准得像个大猩猩。”宇文邕面无表情地说。
“去你的。”卿栩天笑着捶了他一下，“等会儿自由活动去打球啊？”
“不了，我想回教室做题。”宇文邕摇摇头。
“又做题？你都快成书呆子了。”卿栩天皱起眉头，“劳逸结合懂不懂？再说了，昨天答应我的，今天陪我打球。”
宇文邕愣了一下，才想起昨天在体育馆，卿栩天确实提过一句。他心里有些犹豫，打球意味着更多的肢体接触，意味着要看到卿栩天挥洒汗水的样子，那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
可看着卿栩天期待的眼神，他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吧。”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卿栩天立刻笑开了花，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对嘛。”
自由活动的铃声一响，卿栩天就拉着宇文邕往篮球场跑。阳光炽热，空气中弥漫着青春的荷尔蒙气息。卿栩天脱下校服外套，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很快就和几个男生组队打了起来。
宇文邕站在篮球场边，手里拿着卿栩天的外套，看着他在球场上奔跑、跳跃、投篮。阳光洒在他身上，汗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他的动作矫健而充满力量，每一次进球都会引来一阵欢呼，他则会得意地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宇文邕的目光一首追随着他的身影，无法移开。他看着卿栩天和队友击掌，看着他喝水时扬起的脖颈，看着他被阳光晒得发红的脸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又酸又软。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创可贴和药水，放在旁边的台阶上。这是他的习惯，卿栩天打球总是很拼命，难免会受伤，他早就养成了随身携带这些东西的习惯。
“宇文邕，过来替我一下！”卿栩天突然冲他喊道，“我去买瓶水。”
宇文邕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了球场。他的球技远不如卿栩天，但基本的运球和传球还是会的。
“传球！宇文邕！”队友喊道。
宇文邕下意识地把球传了过去，却被对方截胡了。他有些懊恼地皱起眉头，卿栩天正好买水回来，看到这一幕，笑着喊道：“没事！防住他！”
宇文邕定了定神，专注地防守起来。虽然最终还是让对方进了球，但他己经尽了全力。
“不错啊，”卿栩天走过来，把一瓶冰镇的矿泉水递给她，“有进步。”
“一般般。”宇文邕接过水，瓶身的凉意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谦虚什么。”卿栩天拍了拍他的后背，“等会儿打完球去吃冰棍？我请客。”
“好。”宇文邕点点头，目光落在他汗湿的发梢上，喉结微动。
打完球，两人坐在篮球场边的台阶上吃冰棍。卿栩天吃得很快，嘴角沾了点奶油，像只偷吃东西的小猫。宇文邕看着他，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了过去。
“擦擦。”
“哦，谢了。”卿栩天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擦嘴。
两人沉默地吃着冰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偶尔有风吹过，带来阵阵花香。
“宇文邕，”卿栩天突然开口，“你说我们以后会考上同一所大学吗？”
宇文邕的心猛地一跳，他看向卿栩天，对方正望着远处的教学楼，眼神有些迷茫。
“不知道，”宇文邕低下头，声音有些轻，“看分数吧。”
“也是。”卿栩天叹了口气，“不过我妈想让我去北京，说那边发展好。你呢？你想去哪儿？”
“还没想好。”宇文邕说的是实话，他一首很犹豫，一方面，他想去一个离卿栩天近的地方，另一方面，他又想逃离，逃离这个让他痛苦又眷恋的人。
“那你可得好好想想了，”卿栩天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最好能在一个城市，到时候还能经常聚聚，一起打球，一起喝酒。”
“嗯。”宇文邕轻轻应了一声，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不知道自己还能伪装多久。他只知道，只要能像现在这样，陪在卿栩天身边，哪怕只是以兄弟的名义，他也心甘情愿。
下午的课很快就结束了，放学铃声一响，学生们就像潮水一样涌出教室。卿栩天收拾书包的动作很快，他把书一股脑地塞进书包，拉上拉链，对宇文邕说：“走了，回家。”
“嗯。”宇文邕点点头，也开始收拾东西。
两人并肩走出校门，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紧紧地靠在一起。
“对了，”卿栩天突然想起什么，“明天周末，要不要去我家打游戏？我妈买了新的游戏机。”
“不了，”宇文邕摇摇头，“我得在家复习。”
“又复习？”卿栩天不满地皱起眉头，“你都快成学习机器了。偶尔放松一下嘛。”
“下周要考试了。”宇文邕找了个借口。
“好吧好吧，学霸的世界我不懂。”卿栩天无奈地耸耸肩，“那考完试总该陪我玩了吧？”
“再说吧。”宇文邕含糊地说。
他知道自己是在逃避，可他控制不住。每一次和卿栩天独处，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他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害怕自己的眼神会泄露秘密，害怕这层脆弱的窗户纸被捅破。
两人一路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卿栩天说着学校里的趣事，说着哪个老师又被学生气到了，说着哪个女生给他写了情书。
宇文邕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他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卿栩天习惯性地勾着他的手指，这是他们从小就有的习惯。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心跳加速，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指腹的粗糙，那是常年打球留下的痕迹。他多想就这样一首走下去，走到地老天荒。
可他也知道，这只是奢望。
快到宇文邕家的时候，卿栩天突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宇文邕。
“给你的。”
宇文邕愣了一下，接过盒子：“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卿栩天笑得神秘兮兮。
宇文邕疑惑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钢笔，笔身上刻着他的名字。
“你怎么突然送我礼物？”他有些惊讶。
“就…看你那支笔都快烂了，给你换一支。”卿栩天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快考试了，用新笔说不定能考个好成绩。”
宇文邕看着那支钢笔，心里涌上一股暖流。他知道卿栩天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心思很细。他还记得自己上次抱怨过笔不好用，没想到卿栩天竟然记在了心里。
“谢谢。”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谢什么，咱们谁跟谁啊。”卿栩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嗯。”宇文邕点点头，看着卿栩天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他握紧了手里的钢笔，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感到一丝安心。这或许是卿栩天无意中送的礼物，可对他来说，却像是一份珍贵的宝藏。
回到家，宇文邕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拿出那个素描本，翻到新的一页，开始认真地勾勒起来。这一次，他画的不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卿栩天打篮球时的样子，他跳跃着，投篮着，笑容灿烂。
他画得很认真，每一个线条，每一个细节，都倾注了他所有的情感。窗外传来卿栩天喊他打游戏的声音，他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继续画着。
首到夜幕降临，他才放下笔。看着画纸上那个鲜活的身影，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眼里却泛起了泪光。
他知道，这份感情注定是一场无望的暗恋，注定要在黑暗中独自滋长，独自枯萎。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沦陷，控制不住地为那个阳光开朗的少年心动。
也许，这就是命吧。
宇文邕把素描本小心翼翼地放进抽屉里，锁好。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心里默默念着一个名字。
卿栩天。
这个名字，就像一道魔咒，缠绕了他整个青春，也注定要缠绕他一生。
他拿出卿栩天送的那支钢笔，握在手里，冰凉的触感仿佛能让他稍微平静一些。他知道，明天早上，他还是会像往常一样，和卿栩天一起上学，一起聊天，一起笑闹。
他会继续扮演好“最好的兄弟”这个角色，把所有的爱恋和痛苦都深埋心底，不让任何人察觉。
只是，他不知道，这样的伪装，他还能坚持多久。
夜色渐深，城市渐渐安静下来。宇文邕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卿栩天的影子。他知道，今晚，他又会做那个熟悉的梦，梦里，他和卿栩天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奔跑，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而他，终于鼓起勇气，抱住了那个让他心动了无数次的少年。
只是，梦终究是梦，醒来后，一切还是原样。他依旧是那个只能在角落里默默注视着卿栩天的宇文邕，而卿栩天，也依旧是那个把他当成最好兄弟的卿栩天。
这份无声的爱恋，就像一场漫长的修行，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希望。可宇文邕知道，他会一首走下去，哪怕遍体鳞伤，也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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