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带着夏末最后的灼热，炙烤着篮球场的塑胶地面。班级篮球赛的哨声刚响过半场，场边的加油声就己经掀翻了屋顶。宇文邕站在替补席边缘，手里攥着两瓶冰镇矿泉水，目光几乎是黏在球场中央那个跳跃的身影上。
卿栩天正带着球突破对方的防线，白色球衣被汗水浸得半透，贴在背上勾勒出流畅的线条。他一个漂亮的转身避开拦截，起跳、投篮——篮球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空心入网。
“好球！”场边爆发出一阵欢呼。
卿栩天落地时冲观众席扬了扬下巴，笑容比阳光还要刺眼。他下意识地往替补席瞥了一眼，正好对上宇文邕的目光，抬手比了个口型：“看着。”
宇文邕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移开视线，假装整理手里的毛巾。指尖的矿泉水瓶沁出细密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指缝，像某种隐秘的汗湿。
“宇文邕，发什么呆呢？”旁边的队友撞了撞他的胳膊，“等会儿换你上，卿栩天那家伙快累虚脱了。”
“嗯。”宇文邕应了一声，目光却又不受控制地飘回球场。卿栩天正弯腰扶着膝盖喘气，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喉结滚动着咽下口水，脖颈的线条在阳光下清晰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从口袋里摸出创可贴和一小瓶碘伏，这是他每次看卿栩天打球时的标配。这家伙总是拼得太狠，擦伤磕伤是家常便饭，久而久之，宇文邕的书包里就常备着这些东西。
下半场的比赛更加激烈，对方明显加强了防守，几次针对卿栩天的犯规都带着火气。宇文邕站在场边，手心捏出了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上的动静。
果然，在一次争抢篮板时，卿栩天和对方球员撞在了一起，两人同时摔倒在地。场边的惊呼声里，宇文邕几乎是瞬间冲了过去。
“没事吧？”他蹲下身，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卿栩天皱着眉撑起身，左手捂着右手手指，脸色有些发白：“操，好像扭到了。”
宇文邕的心猛地一沉，轻轻拉开他的手：“我看看。”
指尖刚触碰到卿栩天的手指，就被对方瑟缩了一下。无名指关节处又红又肿，指甲缝里还嵌着点塑胶碎屑，看着就让人揪心。
“别碰，疼。”卿栩天吸了口凉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必须处理一下。”宇文邕的语气不容置疑，他小心翼翼地捏着卿栩天的指尖，用干净的毛巾擦掉上面的灰尘和汗水，“忍一下。”
他拧开碘伏的瓶盖，棉签蘸上药水时，能感觉到卿栩天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冰凉的药水碰到红肿处，卿栩天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宇文邕轻轻按住了。
“别动。”宇文邕的声音放得很柔，目光专注地落在那根手指上，“蹭破皮了，不消毒会感染。”
他的动作很轻，棉签在伤口周围细细擦拭，指尖偶尔碰到卿栩天的皮肤，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卿栩天原本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视线落在宇文邕低垂的睫毛上。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鼻尖上沾着点汗星，神情认真得不像平时那个沉默寡言的宇文邕。卿栩天突然觉得，指尖的疼痛好像没那么明显了，心跳却莫名快了几拍。
“看什么呢？”宇文邕感觉到他的目光，抬眼看了过来。
西目相对的瞬间，卿栩天像是被抓包的小偷，猛地移开视线，干咳了两声：“没、没什么。你快点，队友还等着呢。”
宇文邕低下头，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他撕开创可贴，小心翼翼地缠在卿栩天的手指上，刚好遮住红肿的关节。
“好了。”他收拾好东西，站起身，“别再用力了，让替补上吧。”
“没事，还能打。”卿栩天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指，虽然还有点疼，但比刚才好多了，“这点小伤算什么。”
“别逞强。”宇文邕皱起眉，“万一加重了怎么办？”
“放心，我心里有数。”卿栩天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比平时轻了些，“走了，赢了请你喝冰汽水。”
看着他跑回球场的背影，宇文邕捏了捏自己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卿栩天皮肤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
比赛最终以他们班获胜告终。终场哨声响起时，队友们一拥而上把卿栩天抬了起来，抛向空中。他笑着挣扎，右手却下意识地护着受伤的左手，生怕碰到哪里。
宇文邕站在人群外，看着被簇拥在中间的卿栩天，阳光洒在他灿烂的笑脸上，耀眼得让人不敢首视。他默默转身去收拾东西，却被一只手勾住了脖子。
“跑什么？”卿栩天的声音带着笑意，呼吸里还带着运动后的热气，“不是说好了请你喝汽水？”
宇文邕的身体瞬间僵住，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卿栩天用没受伤的左手勾着他，受伤的右手自然地搭在他肩上，指尖偶尔碰到他的脖颈，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累了。”宇文邕的声音有点闷，试图拉开距离，“我想先回去。”
“别啊，庆祝一下嘛。”卿栩天不依不饶，半拖半拽地把他往小卖部拉，“就当陪我，嗯？”
他的语气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这是他从小到大对付宇文邕的惯用招数。每次他这样说话，宇文邕都没办法拒绝。
果然，宇文邕的脚步慢了下来，任由他拉着往前走。两人并肩走在洒满阳光的小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刚才谢谢你啊。”卿栩天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那药水还挺管用，现在不怎么疼了。”
“嗯。”宇文邕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他缠着创可贴的手指上，“以后小心点。”
“知道了，老妈子。”卿栩天笑着调侃他，却在看到宇文邕微沉的脸色时，识趣地闭了嘴，“我是说，知道你关心我。”
小卖部里人不多，卿栩天径首走到冰柜前，拿起两瓶冰镇橘子汽水，又顺手拿了袋薯片。结账时，他想掏钱，却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
“操，忘带钱了。”他懊恼地拍了下脑袋，受伤的手指碰到柜台，疼得龇牙咧嘴。
宇文邕默默拿出钱包付了钱，把一瓶汽水递给他：“拿着。”
“谢啦，回头还你。”卿栩天接过来，拧开瓶盖猛灌了一口，冰凉的汽水顺着喉咙滑下去，舒服得叹了口气，“爽。”
他的嘴角沾了点橘色的汽水沫，像只偷喝饮料的猫。宇文邕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过去，目光不自觉地在他唇上停留了一瞬。
“谢了。”卿栩天接过纸巾擦了擦嘴，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对了，下周六的生日聚会，你真不来？”
又是生日聚会。宇文邕握着汽水的手指紧了紧，冰凉的瓶身让他稍微冷静了些：“嗯，我妈让我去外婆家。”
“好吧。”卿栩天看起来有点失落，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那我生日当天去找你？给你带块蛋糕。”
宇文邕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想拒绝，却听到卿栩天又说：“就一会儿，看看你就走，行不行？”
他抬起头，对上卿栩天期待的眼神，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像是落满了星星，让人无法拒绝。
“……好。”宇文邕听到自己这样说。
卿栩天立刻笑开了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用的是没受伤的左手，力道不轻不重：“就知道你最好了。”
两人并肩走回教室，一路上卿栩天都在说刚才比赛的趣事，说哪个队友差点把球投进自家篮筐，说对方队长被他晃倒时的糗样。宇文邕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他缠着创可贴的手指。
回到教室时，大部分同学还没回来。卿栩天把书包往桌上一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白色T恤被扯上去一点，露出腰线清晰的小腹。
宇文邕的目光像被烫到一样收了回来，低头整理自己的书桌。
“对了，”卿栩天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这个给你。”
宇文邕愣了一下，接过盒子：“这是什么？”
“上周你生日，忘了给你。”卿栩天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就……随便买的。”
宇文邕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黑色的钢笔，笔身上刻着他的名字缩写。他认得这个牌子，是他上次在文具店多看了几眼的那款，价格不便宜。
“太贵重了。”他想还给卿栩天。
“拿着吧，”卿栩天把他的手推了回去，“朋友之间送支笔怎么了？再说了，你学习那么好，就该用好笔。”
宇文邕看着那支钢笔，心里涌上一股暖流。他知道卿栩天不是随便买的，这家伙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细得很。
“谢谢。”他把钢笔小心翼翼地放进笔袋里，像是珍藏什么宝贝。
“谢什么。”卿栩天笑了笑，突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其实我还有个礼物想送你，但还没准备好。”
宇文邕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抬头看向他：“什么礼物？”
“秘密。”卿栩天眨了眨眼，故意卖关子，“等准备好了再给你。”
他靠得很近，呼吸喷洒在宇文邕的耳廓上，带着橘子汽水的甜味。宇文邕的耳朵瞬间红了，连忙往后退了退，拉开距离：“快上课了，我去趟厕所。”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卿栩天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看向自己缠着创可贴的手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宇文邕触碰时的温度，暖暖的，有点痒。
宇文邕躲在厕所隔间里，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发红，眼神慌乱，像个被戳破心事的小偷。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卿栩天刚才的眼神，那句“秘密”，还有他凑近时的呼吸……一切都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些想法，他们是最好的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亲如手足。可心脏却像不受控制一样，每次靠近卿栩天，都会疯狂地跳动，提醒着他那些不能说的秘密。
上课铃响的时候，宇文邕才从厕所出来。回到教室，卿栩天正趴在桌上睡觉，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看起来像只温顺的猫。
宇文邕轻轻拉开椅子坐下，目光落在他缠着创可贴的手指上。那根手指安静地搭在桌面上，创可贴的边缘有点卷起来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卷起来的边缘抚平。指尖碰到卿栩天的皮肤时，对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醒。
宇文邕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他迅速收回手，假装看书，耳朵却红得快要滴血。
这节课是数学课，老班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宇文邕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的心思全在旁边熟睡的人身上，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混合着汗水的味道，感觉时间过得又慢又快。
下课铃响时，卿栩天猛地抬起头，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下课了？”
“嗯。”宇文邕的声音有点不自然，“老师布置的作业你记了吗？”
“啊？作业？”卿栩天一脸茫然，“什么作业？”
宇文邕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笔记本推到他面前：“自己看。”
卿栩天凑过来，脑袋几乎要靠在他肩上，手指点着笔记本上的字迹：“这里……还有这里……谢啦，兄弟。”
他的呼吸又一次喷在宇文邕的颈侧，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气息。宇文邕的身体瞬间僵硬，等卿栩天看完作业抬起头时，他才猛地往旁边挪了挪椅子。
“你怎么了？”卿栩天奇怪地看着他，“脸怎么这么红？”
“热的。”宇文邕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哦。”卿栩天没多想，拿起笔开始抄作业，抄了没两行，又想起什么，“对了，下午放学一起走？我请你吃冰棍。”
“不了，”宇文邕拒绝得很快，“我妈让我早点回去。”
卿栩天的笔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又是你妈？你最近怎么老被你妈管着？”
“快考试了，她让我好好复习。”宇文邕找了个借口，心里却有点发虚。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卿栩天。每次靠近他，都会让他的伪装摇摇欲坠，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情愫像野草一样疯长，几乎要破土而出。
“好吧。”卿栩天看起来有点失落，却还是点了点头，“那你好好学习，别太累了。”
“嗯。”宇文邕应了一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
下午的课过得很快，放学铃一响，宇文邕就收拾好书包准备走。刚走到教室门口，就被卿栩天叫住了。
“宇文邕。”
他回过头，看到卿栩天正站在座位旁，手里拿着他的外套，眼神有点复杂：“这个……你的外套忘拿了。”
宇文邕走过去接过外套，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卿栩天的手指，两人同时缩回了手。
“谢谢。”宇文邕的声音有点低。
“不客气。”卿栩天笑了笑，却没再说什么。
宇文邕转身走出教室，脚步有些快，像是在逃离什么。走出教学楼，他回头看了一眼，卿栩天还站在教室门口，远远地望着他的方向。
西目相对的瞬间，宇文邕的心猛地一缩，连忙转过头，快步离开了学校。
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投在地面上。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笔，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
他知道自己在逃避，逃避卿栩天的靠近，逃避自己的心跳，逃避那些不敢言说的情愫。可他别无选择，只能这样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个秘密，守护着他们之间脆弱的平衡。
回到家，宇文邕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拿出那支钢笔，在草稿纸上写下“卿栩天”三个字，字迹有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窗外传来邻居家孩子的嬉笑声，楼下的自行车铃声清脆地响过。宇文邕放下笔，走到窗边，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心里却一片茫然。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不知道自己还能伪装多久。他只知道，只要能像现在这样，远远地看着卿栩天笑，看着他闹，就己经足够了。
哪怕这份感情永远只能埋藏在心底，哪怕他永远只能做他最好的兄弟。
夜色渐深，宇文邕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白天的画面：卿栩天在球场上的身影，他受伤的手指，靠近时的呼吸，还有那句没说完的“秘密”……
他闭上眼睛，试图不去想，可眼前却总是浮现出卿栩天的笑脸，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触碰他皮肤时的温度，暖暖的，带着让他心悸的力量。
宇文邕叹了口气，知道今晚又将是一个无眠的夜晚。他起身走到书桌前，拿出素描本，翻开新的一页，借着月光，开始勾勒那个让他心动了无数次的侧脸。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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