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像是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豆大的雨点砸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溅起密密麻麻的水花,又迅速被新的雨水覆盖。宇文邕站在看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支还亮着屏幕的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屏幕上显示着刚刚结束的通话记录,那个陌生的号码像一根毒刺,扎在他的心上。
“栩天……卿栩天!”他对着空旷的操场大喊,声音被暴雨和雷声吞噬,连一丝回音都没有。
手机屏幕突然暗了下去,大概是没电了。宇文邕摸索着按下开机键,屏幕闪烁了几下,彻底陷入了黑暗。就像他心里那点仅存的希望,也随着这黑暗彻底熄灭。
他颓然地坐在冰冷的看台上,雨水顺着看台的缝隙流下来,打湿了他的衣服和头发。他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累,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慌,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
卿栩天刚才在电话里说的“疼”,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在哪里?为什么不说话?
无数个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却找不到任何答案。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再次拨打那个陌生号码,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己关机,请稍后再拨……”
“关机……又是关机……”宇文邕低低地重复着,声音里充满了无力和绝望。他将手机狠狠砸在看台上,手机壳弹开,电池摔了出来,在泥泞中滚了几圈,停下了。
他不想再等了,也不能再等了。
宇文邕猛地从看台上站起来,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他不知道卿栩天在哪里,但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个地方,是他最不想去,却又必须去的。
他冲下看台,不顾脚下的泥泞和湿滑,跌跌撞撞地跑向自己的车。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他甚至没来得及捡回掉在地上的手机电池,就发动了车子。
跑车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冲出了学校的小路,汇入了城市的雨夜。
雨刮器徒劳地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摆动,却始终无法驱散那片模糊的水汽。前方的道路在暴雨中若隐若现,像是一条通往未知深渊的黑色隧道。宇文邕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双眼死死盯着前方,仿佛这样就能穿透雨幕,看到他想要的答案。
“不会的……不会的……”他一遍遍地对自己说,试图压下心底那股不祥的预感,“栩天那么骄傲,那么强壮,他怎么可能有事?那条短信一定是他发的,他一定在跟我开玩笑……”
可是,那个电话里的声音,那声微弱的“疼”,却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击碎了他所有的自我安慰。
车子在雨夜中疾驰,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熟悉又陌生。宇文邕不知道自己开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凭着那股强烈的预感,朝着城郊的方向开去。
那里有一座墓园。
一座他只在父辈的葬礼上去过一次的墓园。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一颗种子,瞬间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他用力踩下油门,车速更快了,引擎发出沉闷的嘶吼,像是在抗议,又像是在悲鸣。
快到了……就快到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快点到达,还是害怕到达。
墓园的大门在暴雨中紧闭着,门口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在雨水中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晕。宇文邕将车停在路边,甚至没来得及拉手刹,就推开车门,冲进了雨里。
“开门!开门!”他用力拍打着墓园的铁门,声音嘶哑而急促,“让我进去!我要进去!”
铁门是锁着的,任凭他怎么拍打,都纹丝不动。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模糊了他的视线,也冲刷着他最后的希望。
“求求你……让我进去……”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抵在冰冷的铁门上。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铁门旁边有一道小小的侧门,似乎没有锁死。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踉跄着跑过去,用力一推。
“吱呀——”
侧门开了。
宇文邕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墓园里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几盏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密集的墓碑在暴雨中沉默地矗立着,像一个个冰冷的幽灵,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雨水打在墓碑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宇文邕漫无目的地在墓碑间奔跑,雨水和泥泞溅满了他的衣服和裤子。他不知道卿栩天的墓碑在哪里,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他只是觉得,卿栩天一定在这里,在某个他看不见的角落,等着他。
“卿栩天!你出来!”他对着黑暗大喊,“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啊!”
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雨和沉闷的雷声。
他跑累了,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雨水呛进了他的喉咙,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视线因为疲惫和雨水而变得模糊。
就在这时,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前方不远处的一块墓碑。
宇文邕的目光凝固了。
那是一块崭新的墓碑,黑色的花岗岩在闪电的映照下泛着冰冷的光。墓碑上镶嵌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眼神清澈,仿佛还是那个站在阳光下,笑着喊他“兄弟”的少年。
是卿栩天。
真的是他。
宇文邕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撕裂。他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冻结了。
他一步一步地朝着那块墓碑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雨水和泥泞阻碍着他的脚步,却阻止不了他靠近那个残酷的真相。
闪电再次亮起,这一次,他看清了墓碑上的生卒年月。
卿栩天,生于XXXX年X月X日,卒于XXXX年X月X日。
就在三天前。
距离他的婚礼,只有三天。
宇文邕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他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泥泞中,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他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有一阵压抑的呜咽,从胸腔里挤出来,像受伤的野兽在绝望地嘶吼。
“不……不……”他摇着头,泪水混合着雨水和泥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滴落在冰冷的墓碑上。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尖轻轻抚过墓碑上卿栩天的照片。照片上的笑容那么熟悉,那么温暖,却又那么遥远,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幻影。
“栩天……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怎么能……怎么能不等我……”
他想起了那条短信:“塑胶跑道上的那个吻,宇文邕,你还欠我。”
原来……这不是玩笑,也不是恶作剧。
这是他最后的告别。
宇文邕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墓碑下方的刻字上。除了姓名和生卒年月,还有一行娟秀的小字:
“此心长念,至死未言。”
至死未言……
未言什么?
是未言当年那个未能说出口的解释?还是未言那句埋藏在心底,从未宣之于口的爱恋?
宇文邕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碾碎,巨大的悲痛和迟来的领悟如同海啸般将他吞噬。他猛地低下头,一口鲜红的血液从嘴角喷涌而出,溅落在冰冷的墓碑基座上,与雨水和泥水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啊——!”
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声音在空旷的墓园里回荡,被雷声和雨声淹没,却带着无尽的悔恨和痛苦,穿透了这冰冷的雨夜。
原来……
原来他也一样。
原来他也藏了这么久,痛了这么久。
原来他说的“玩玩而己”,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在乎到用最伤人的话来掩饰自己的恐慌和嫉妒。
原来他十年的沉默和疏远,不是不爱,而是爱得太深,深到不敢承认,不敢靠近。
原来……他也和自己一样,在这场漫长的暗恋里,耗尽了一生的勇气和力气。
宇文邕伸出手,紧紧抱住冰冷的墓碑,仿佛这样就能抱住那个己经逝去的人。他的脸贴在墓碑上,感受着那刺骨的寒意,泪水和血水一起,浸湿了墓碑上的刻字。
“你这个傻瓜……”他哽咽着说,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心疼和悔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
“你知不知道……我也……”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了。
爱这个字,他藏了十六年,终于有勇气说出口的时候,却只能对着一块冰冷的墓碑。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暴雨还在下,雷声还在响,闪电一次次划破夜空,照亮宇文邕苍白而绝望的脸。他像一尊雕塑,跪在墓碑前,紧紧抱着那块冰冷的石头,仿佛那是他失去的整个世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也因为寒冷和失血而变得越来越虚弱。但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抱着墓碑,嘴里喃喃地念着卿栩天的名字,像是在诉说着那些迟到了太久的爱恋和忏悔。
“栩天……对不起……”
“对不起……我来晚了……”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
“栩天……我也爱你啊……”
“很爱很爱……”
“从那个夏天……你扑进我怀里的那一刻起……就一首爱着……”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模糊,最终淹没在无尽的风雨中。
雨还在下,仿佛要洗去这世间所有的悲伤和遗憾。
可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就像那个在塑胶跑道上,未能完成的吻。
就像那个藏在心底,至死都未能说出口的爱。
就像……他和卿栩天,那被命运捉弄,最终走向殊途的一生。
宇文邕的身体缓缓滑落在泥泞中,意识彻底沉入了黑暗。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十六年前的那个夏天,体育馆的更衣室里,浑身湿透的少年扑进他的怀里,笑着对他说:“谢了兄弟,差点摔个狗吃屎!”
作者“爱吃茄子卷的黛妮”推荐阅读《竹马暗恋成殇:他至死不知我爱他》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UXX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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