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公寓光洁的地板上，映照出空气中漂浮的微尘。胡初围坐在沙发上，一夜未眠，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这间公寓确实奢华，装修风格极简而昂贵，每一件家具都透着设计师的巧思和金钱的味道。站在阳台上，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的风景，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一派繁华。
但对胡初围来说，这里不过是另一座更华丽、更孤独的囚笼。
他最终还是搬了过来。不是因为顾荣墨的威胁，而是因为他累了。在顾家，他每天要面对继母的白眼、佣人的窃窃私语，还有白媛媛时不时的“关心”和算计。他像一个异类，一个闯入者，时刻提醒着顾家那段不光彩的过去。
搬到这里，至少可以暂时避开那些明枪暗箭。虽然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顾荣墨的掌控，从来不会因为距离而减弱。
手机闹钟响了，提醒他该去公司了。胡初围起身，走到浴室。镜子里的男人脸色苍白，眼神疲惫，下巴上冒出了淡淡的青色胡茬，透着一股潦倒的气息。他苦笑了一下，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泼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知道，今天去公司，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果然，他一走进办公区，原本就不热烈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同事们纷纷低下头，假装忙碌，但那些若有似无的目光，却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哟，这不是胡大才子吗？昨天那份报告做完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胡初围抬头，看到是同部门的小李，平时就喜欢趋炎附势，现在更是把对他的鄙夷写在了脸上。
胡初围没有理他，径首走向自己的工位。
“怎么不说话？不会是没做完吧？”小李不依不饶，故意提高了音量，让周围的人都能听到，“也是，那么难的项目，王经理怎么会交给我们这种小喽啰做呢？肯定是有特殊原因吧。”
他的话里充满了暗示，引得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窃笑声。
胡初围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冲动。和这些人争吵，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他坐下，打开电脑，准备开始工作。但屏幕上的文字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眼前跳跃、扭曲，根本看不进去。
“胡初围。”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是王强。
胡初围转过身，看到王强脸色阴沉地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昨天让你做的报告呢？”王强的语气很不好。
“王经理，那个项目太复杂了，我一个人……”胡初围试图解释。
“我不管你一个人还是几个人。”王强打断他，将文件扔在他桌上，“我只看结果。现在，这份报告没完成，耽误了客户的时间，你说怎么办？”
“我……”
“你什么你？”王强瞪着他，“胡初围，我看你根本就不适合在顾氏待下去！一点责任心都没有！你要是不想干了，就早点说，别在这里占着茅坑不拉屎！”
他的话越来越难听，周围的同事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场闹剧。
胡初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屈辱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知道，王强就是故意刁难他，就是想逼他走。而这一切的背后，很可能就是顾荣墨的意思。
“对不起，王经理，是我的错。”胡初围低下头，声音沙哑，“我会尽快把报告补上来。”
“尽快？客户等得起吗？”王强冷笑一声，“现在马上，去客户那边道歉！如果客户不满意，你就自己卷铺盖滚蛋！”
说完，王强转身就走，根本不给胡初围反驳的机会。
胡初围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去客户那边道歉？以他现在的名声，去了只会被羞辱得更惨。
他抬起头，看向周围。那些同事的脸上，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冷漠旁观，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
这一刻，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孤立无援。
在这座庞大的城市里，在这家光鲜亮丽的公司里，他就像一个孤岛，被所有人抛弃，只能独自承受着风浪的侵袭。
他想起了母亲。小时候，无论他遇到什么困难，母亲总会温柔地抱着他，告诉他：“初围，别怕，有妈妈在。”
可是现在，妈妈不在了。再也没有人会保护他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胡初围用力眨了眨眼，把眼泪逼了回去。他不能哭，不能在这些人面前示弱。
他拿起那份文件，站起身，准备去客户那里。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必须去面对。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他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是胡初围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
胡初围愣了一下，这个声音有点熟悉。“请问您是？”
“我是顾宏远。”
胡初围的心猛地一跳。顾宏远，他名义上的父亲。自从他被认回顾家以来，顾宏远很少主动联系他，更别说打电话了。
“顾……顾董。”胡初围有些紧张。
“你来老宅一趟。”顾宏远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情绪，“我有事找你。”
“可是我现在要去……”胡初围想说他要去给客户道歉。
“推掉。”顾宏远不容置疑地说，“半小时后，我在老宅等你。”
说完，顾宏远就挂了电话。
胡初围拿着手机，愣在原地。顾宏远找他会有什么事？难道是为了艺术展的事？还是……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文件，又想了想顾宏远威严的语气，最终还是决定去老宅。相比去给客户道歉，顾宏远的召见显然更重要。
他转身回到工位，收拾了一下东西，无视周围同事异样的目光，离开了公司。
顾家老宅坐落在城市的郊区，是一座古朴而气派的中式建筑。车子驶进大门，穿过绿树成荫的小路，停在主宅门口。
胡初围下车，看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房子，心里五味杂陈。这里是顾家的根基，是顾荣墨从小长大的地方，却从来不属于他。
佣人把他领进客厅。顾宏远坐在沙发上，穿着一身深色的中山装，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但眼神依然锐利，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
“坐。”顾宏远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胡初围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拘谨。
“最近公司里的事，我听说了。”顾宏远率先开口，语气平静，“艺术展上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很不好听。”
胡初围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为了这件事。“爸，那件事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是被陷害的。”他急忙解释。
“陷害？”顾宏远挑了挑眉，“谁会陷害你？你有什么值得别人陷害的？”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胡初围头上。
“是白媛媛，是她设计的。”胡初围急忙说，“她一首看我不顺眼，想把我赶出顾家。”
“媛媛是荣墨的未婚妻，是顾家未来的女主人，她为什么要针对你一个不相干的人？”顾宏远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悦，“初围，做人要懂得反省自己，不要总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我没有推责任！我说的都是真的！”胡初围急了，“爸，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够了！”顾宏远打断他，语气严厉起来，“不管是不是真的，事情己经发生了，对顾家的声誉造成了很坏的影响！这是事实！”
他看着胡初围，眼神冰冷：“你是顾家的人，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顾家。我把你认回来，不是让你给顾家丢脸的！”
“我……”胡初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顾宏远不仅不相信他，反而还指责他给顾家丢脸。
在顾宏远眼里，家族声誉永远比真相重要，比他这个儿子的清白重要。
“爸，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永远都是那个给顾家蒙羞的污点？”胡初围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痛苦。
顾宏远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安分守己，做好你该做的事，别再惹出什么乱子，给顾家丢脸。”
他的话像一把刀，彻底斩断了胡初围心中最后一丝对亲情的幻想。
原来，从始至终，他在这个家里，都只是一个多余的人，一个随时可能被牺牲的污点。
“我知道了。”胡初围低下头，声音沙哑，“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他站起身，不想再待在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等等。”顾宏远叫住他，“荣墨把你安排到外面住了？”
胡初围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嗯。”
“也好。”顾宏远说，“离公司近，也清静。你就在那里好好待着，没事少回老宅，也少在外面晃悠，免得再惹出什么麻烦。”
胡初围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客厅。
走出老宅，阳光有些刺眼。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蓝得像一块透明的玻璃，却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老宅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车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顾宏远冰冷的话语和失望的眼神。
原来，他真的是孤立无援。
没有亲人的信任，没有朋友的支持，甚至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
车子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行驶着，胡初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回公司？面对王强的刁难和同事的嘲讽？回那个豪华的公寓？独自承受那份孤独和压抑？
他突然觉得很累，很累。好像从出生开始，他就在不停地奔跑，不停地挣扎，却始终逃不出命运的枷锁。
手机又响了，是顾荣墨。
胡初围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在哪？”顾荣墨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
“在路上。”胡初围的声音很轻。
“回公寓。”顾荣墨命令道，“我在那里等你。”
“我还有事……”
“推掉。”顾荣墨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再说一遍，回公寓。”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胡初围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苦笑了一下。他果然没有选择的权利。
司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问：“先生，我们现在去哪里？”
“回公寓。”胡初围疲惫地说。
车子调转方向，朝着公寓的方向驶去。
回到公寓时，顾荣墨己经在了。他坐在沙发上，穿着一身家居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起来很放松。但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却让整个公寓的气氛都变得凝重起来。
“回来了。”顾荣墨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去见父亲了？”
胡初围没有说话，走到沙发旁坐下，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他说什么了？”顾荣墨放下文件，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没什么。”胡初围别过头，不想和他谈论这件事。
顾荣墨挑了挑眉，没有追问。他站起身，走到胡初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公司里的事，我听说了。王强为难你了？”
胡初围抬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突然觉得很讽刺。“是不是你让他这么做的？”
顾荣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觉得是就是。”
“顾荣墨，你到底想怎么样？”胡初围的情绪有些激动，“你非要把我逼死才甘心吗？”
“逼死你？”顾荣墨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要是想逼死你，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和我说话？”
他弯下腰，凑近胡初围，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胡初围，我只是想让你认清现实。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护着你，也只有我能欺负你。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
他的话带着一种病态的占有欲，让胡初围感到一阵恶寒。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也不想被你欺负。”胡初围猛地站起身，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顾荣墨，我们是兄弟，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对我？”
“兄弟？”顾荣墨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们从来都不是兄弟。从你被认回顾家的那天起，你就只能是我的。”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危险，像一头蛰伏的猛兽，随时可能扑上来，将猎物撕碎。
“我累了。”胡初围不想再和他争论，“如果你没别的事，我想休息了。”
他转身想回房间，却被顾荣墨一把抓住了手腕。
顾荣墨的力气很大，捏得他生疼。“休息？在你惹了这么多麻烦之后，你还想休息？”
“我惹了什么麻烦？”胡初围挣扎着，“那些都是别人陷害我的！”
“那也是因为你蠢！”顾荣墨的语气很不好，“如果你安安分分地待在我身边，谁能陷害你？”
“待在你身边？像个宠物一样被你圈养着吗？”胡初围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顾荣墨，我是人，不是你的宠物！”
“你可以试试反抗。”顾荣墨的眼神冰冷，“看看反抗的下场是什么。”
他的话里充满了威胁，让胡初围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就在这时，顾荣墨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松开了胡初围的手，走到一边接起了电话。
“喂，媛媛。”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顾荣墨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挂了电话，顾荣墨看着胡初围，眼神里多了一丝意味深长。“看来，有人不想让你太清闲。”
胡初围的心猛地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顾荣墨没有回答，只是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穿上。“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待在公寓里，别乱跑。”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胡初围一眼。“记住我的话，别乱跑。不然，后果自负。”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胡初围站在原地，愣了很久。顾荣墨的话，白媛媛的电话，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不安。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又将是什么。但他知道，平静的日子，对他来说，从来都是奢望。
他走到窗边，看着顾荣墨的车子驶离公寓，消失在车流中。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但他的心里，却一片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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