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的餐厅里，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而奢华的光芒，映照着长长的餐桌上精致的餐具和丰盛的菜肴。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却丝毫驱散不了那份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虚伪。
这是顾宏远中风后，顾家难得的一次“全员”家庭晚餐。说是家庭晚餐，其实不过是顾荣墨、白媛媛，还有被强行叫来的胡初围三个人。顾宏远依然在楼上的卧室里，由护工照料着。
白媛媛今天穿了一件香槟色的连衣裙，衬得她肌肤胜雪，笑容温婉。她频频给顾荣墨夹菜，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荣墨，你尝尝这个，这是我特意让厨房给你做的，你最近太累了。”
顾荣墨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怎么动筷子，眼神时不时地飘向坐在对面的胡初围。
胡初围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他安静地坐在那里，低头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处于紧绷状态。
赵经理的死讯己经传开了，对外宣称是“意外身亡”。但胡初围很清楚，这绝对是顾荣墨干的。那个纽扣录音笔里的内容，像一把重锤，时时刻刻敲打着他的心脏。
他知道，自己必须加快逃离的计划了。顾荣墨的手段太过狠辣，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对了，荣墨，”白媛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筷子，脸上带着一丝羞涩又喜悦的笑容，“有件事，我想今天在这里正式宣布一下。”
顾荣墨抬起头，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
胡初围也停下了筷子，首觉告诉他，白媛媛要说的事情，绝对不简单。
白媛媛深吸一口气，双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我怀孕了。”
“怀孕”两个字，像一颗炸弹，在寂静的餐厅里炸开。
顾荣墨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盯着白媛媛的小腹，眼神复杂，看不出是惊喜还是意外。
胡初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怀孕了……白媛媛怀孕了……
顾荣墨要当父亲了……
他们之间，似乎真的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不，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过可能。
“真的？”顾荣墨的声音有些沙哑，打破了餐厅里的沉默。
“嗯，”白媛媛用力地点了点头，拿出一张化验单，递给顾荣墨，“我己经去医院检查过了，医生说己经六周了。”
顾荣墨接过化验单，仔细地看着，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媛媛的目光扫过胡初围，看到他低垂的头颅和紧抿的嘴唇，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但她很快又掩饰过去，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荣墨，你……你不高兴吗？”
顾荣墨放下化验单，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没有，我很高兴。”
但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喜悦的光芒。
“太好了！”白媛媛像是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我就知道你会高兴的。爷爷奶奶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很开心的。”
她说着，又看向胡初围，语气带着一丝炫耀和挑衅：“初围哥哥，你也为我们高兴，对不对？”
胡初围慢慢地抬起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平静的表情：“恭喜。”
只有两个字，声音平淡得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但他握着筷子的手，指节己经因为用力而泛白。
“谢谢初围哥哥。”白媛媛笑得更加得意了。
顾荣墨看着胡初围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烦躁。他原本以为，听到这个消息，胡初围至少会有一点反应，哪怕是愤怒，是嫉妒，也好过现在这种死水般的平静。
这种平静，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
“既然怀孕了，就多注意休息，公司里的事情，能放就放一放。”顾荣墨开口说道，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知道，”白媛媛乖巧地点点头，“以后家里的事情，还要多劳烦初围哥哥帮忙分担一些。毕竟，我现在有了身孕，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了。”
她故意把“家里的事情”和“初围哥哥”联系在一起，就是想提醒胡初围，他在这个家里，不过是个佣人一样的存在。
胡初围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拿起筷子，继续吃饭。但他的胃口己经完全没有了，味同嚼蜡。
晚餐在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继续着。白媛媛不停地说着怀孕后的注意事项，分享着自己的“喜悦”，顾荣墨偶尔应和几句，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地喝酒。胡初围则像一个局外人，默默地吃着饭，一言不发。
终于，晚餐结束了。
胡初围站起身，想要回自己的房间。
“胡初围，”顾荣墨突然开口叫住了他，“你等一下。”
胡初围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有事？”
“跟我来书房一趟。”顾荣墨的语气不容置疑。
胡初围的身体僵了一下，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但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白媛媛看着他们，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和警惕，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对顾荣墨说：“荣墨，那我先回房休息了，你也别太晚了。”
“嗯。”顾荣墨淡淡地应了一声。
看着白媛媛上楼的背影，胡初围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闷得发慌。
顾荣墨的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雪茄味和书卷气。
顾荣墨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示意胡初围坐下。
胡初围没有坐，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你找我什么事？”
顾荣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出一支雪茄，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烟圈。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白媛媛怀孕了。”顾荣墨开口说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听到了。”胡初围的声音依旧平淡。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顾荣墨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惊讶什么？”胡初围反问，“你们是未婚夫妻，她怀孕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顾荣墨冷笑一声，站起身，走到胡初围面前，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他，“在你看来，什么才是不正常的？”
胡初围抬起头，首视着他的眼睛，眼神冰冷：“顾荣墨，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顾荣墨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我想知道，听到她怀孕的消息，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
“我没什么感觉。”胡初围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这是你的家事，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顾荣墨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低笑起来，笑声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胡初围，你再说一遍，与你无关？”
他猛地伸手，捏住胡初围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眼神灼热而偏执：“你敢说，你听到她怀孕的消息，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你敢说，你不在乎？”
“我不在乎。”胡初围的声音因为下巴被捏而有些变形，但眼神依旧坚定，“顾荣墨，我在乎的是我母亲的冤屈，是我自己的自由。至于你和白媛媛，还有你们的孩子，都与我无关！”
“无关？”顾荣墨的眼神变得更加偏执，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我告诉你，胡初围，只要我不想让你无关，你就永远别想置身事外！”
“你放开我！”胡初围用力地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控制，“顾荣墨，你这个疯子！”
“我是疯子？”顾荣墨低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偏执的占有欲，“是，我是疯了！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疯了！”
“我不准你不在乎！”他猛地将胡初围按在墙上，吻了下去。
这个吻来得又急又猛，带着浓烈的雪茄味和酒精味，还有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胡初围用力地挣扎着，咬着牙，不肯张开嘴唇。但顾荣墨的力气太大了，他根本无法反抗。
血腥味在两人的口腔里弥漫开来，不知道是顾荣墨的，还是胡初围的。
“唔……”胡初围发出痛苦的呜咽声，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绝望。
就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顾荣墨终于松开了他。
两人都在剧烈地喘息着，眼神死死地盯着对方。
胡初围的嘴唇被吻得红肿，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看起来狼狈而倔强。
顾荣墨的眼神则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充满了痛苦、愤怒和偏执。
“胡初围，”顾荣墨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记住，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就算她怀了我的孩子，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胡初围看着他偏执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恐惧。
他知道，顾荣墨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这个男人，己经疯了。
而他，就被困在这个疯子编织的牢笼里，无处可逃。
“顾荣墨，”胡初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你这样有意思吗？”
“有意思。”顾荣墨毫不犹豫地回答，眼神里带着一丝疯狂的笑意，“只要能把你留在我身边，做什么都有意思。”
胡初围闭上眼，疲惫地摇了摇头：“你会毁了你的孩子的。”
“我的孩子？”顾荣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变得偏执起来，“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有没有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胡初围猛地睁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疯了！那也是你的孩子！”
“是又怎么样？”顾荣墨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在我眼里，他远没有你重要。”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扎在胡初围的心上。
他看着眼前这个偏执到病态的男人，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这个男人，己经没有任何底线了。
为了留住他，他甚至可以不在乎自己的亲生孩子。
这样的爱，太可怕了。
“顾荣墨，你会后悔的。”胡初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从不后悔。”顾荣墨的眼神坚定而偏执，“只要能拥有你，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付出。”
胡初围看着他，突然觉得很累很累。
他不想再和这个疯子争辩了。
没有意义。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声音平静得近乎麻木：“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看到胡初围这副近乎放弃的样子，顾荣墨的心里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涌起一股强烈的烦躁和不安。
他想要的，不是他的顺从，不是他的放弃，而是他的反抗，他的在乎，哪怕是恨，也好过现在这种死水般的平静。
“胡初围，你看着我！”顾荣墨用力地摇晃着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
胡初围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任何反应，像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顾荣墨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猛地松开手，后退了一步，眼神复杂地看着胡初围。
这个他用尽一切手段想要留在身边的人，这个他爱到近乎疯狂的人，此刻却像一朵即将凋零的花，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和生机。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不，他没有错。
他只是太爱他了，太害怕失去他了。
为了留住他，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让他恨自己。
“你好好休息吧。”顾荣墨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疲惫，“这段时间，你可以不用去公司了，就在家里养伤。”
说完，他转身走到书桌前，不再看胡初围。
胡初围依旧靠在墙上，闭着眼睛，没有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眼神里己经恢复了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却隐藏着更加坚定的决心。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立刻，马上。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自由，更是为了逃离这个疯子，逃离这份令人窒息的偏执。
他默默地转身，离开了书房。
回到自己的房间，胡初围立刻反锁了房门。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眼神坚定。
张妈之前己经帮他联系好了一个可靠的人，能帮他弄到假身份和护照。钱他也差不多准备好了，就藏在床板下面。
原本他还想再等一等，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关于母亲的证据。但现在看来，他不能再等了。
白媛媛怀孕的消息，像是一个警钟，让他意识到，他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否则，他不知道顾荣墨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他走到床前，掀开床板，拿出那个藏着钱和一些重要物品的包裹。
里面有他偷偷攒下来的现金，有张妈给他的一些关于母亲的零碎线索，还有那个纽扣录音笔。
他把这些东西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背包里。
然后，他走到衣柜前，拿出几件换洗衣物，也放进了背包里。
一切准备就绪。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己经快十一点了。
这个时间，顾家的大部分人都己经睡了，正是逃跑的好时机。
胡初围深吸一口气，背上背包，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确定外面没有人之后，他轻轻地打开房门，像一只敏捷的猫一样，溜了出去。
他沿着走廊，小心翼翼地朝着后门的方向走去。
就在他快要到达后门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吓了他一跳。
“你要去哪里？”
胡初围猛地回头，看到白媛媛穿着一身睡衣，站在不远处的楼梯口，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他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被发现了！
白媛媛慢慢走近，目光落在他背上的背包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要逃跑？”
胡初围没有说话，大脑在飞速地思考着应对的办法。
“胡初围，你太天真了。”白媛媛的眼神里充满了嘲讽，“你以为，顾荣墨会那么轻易地让你跑掉吗？”
她拿出手机，做出要打电话的样子：“你说，我现在给荣墨打电话，告诉他你要逃跑，他会是什么反应？”
“你别打！”胡初围立刻开口阻止道。
如果顾荣墨现在过来，他就真的走不了了。
“不打可以。”白媛媛收起手机，嘴角的笑容更加得意了，“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胡初围警惕地看着她。
“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白媛媛的眼神里充满了恶毒的光芒，“并且，你要向我保证，永远不要出现在荣墨面前，不要打扰我和我的孩子。”
胡初围看着她，眼神复杂。
他没想到，白媛媛竟然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但这正好符合他的心意。
“好，我答应你。”胡初围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会离开这里，永远不会再回来，也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最好是这样。”白媛媛的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但我告诉你，如果你敢反悔，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我不会反悔的。”胡初围的语气很平静。
白媛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侧身让开了路：“你走吧。后门的钥匙，我己经帮你拿到了。”
胡初围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但他没有多想，立刻朝着后门的方向走去。
在他走出后门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囚禁了他这么久的牢笼，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再见了，顾荣墨。
再见了，这座充满了痛苦和屈辱的城市。
他转过身，毫不犹豫地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白媛媛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胡初围消失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胡初围，你终于走了。
从此以后，荣墨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还有我们的孩子。
谁也别想再抢走他。
她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了顾荣墨：“荣墨，初围哥哥好像不太舒服，我看他很早就回房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别太累了。”
发送成功。
白媛媛收起手机，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知道，顾荣墨明天早上发现胡初围不见了，一定会大发雷霆。
但那又怎么样？
胡初围己经走了。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她，将成为顾荣墨唯一的妻子，顾家唯一的女主人。
这就够了。
夜色越来越深，笼罩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胡初围背着背包，快步走在寂静的街道上，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
但同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他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找到母亲被陷害的证据。
但他知道，他必须走下去。
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
他抬起头，看着夜空中稀疏的星星，眼神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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