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院的梅花开得正盛,细碎的花瓣被风卷着,落在窗台上的青瓷药碗里,漾起浅浅的涟漪。
花祖冷靠在软榻上,手里捏着本翻旧的《南华经》,目光却没落在书页上——他在听廊下的动静。微生梅今早去了吏部,处理赵丞相余党清算的事,按理说早该回来了,此刻却迟迟不见人影,连墨影都没派个消息回来。
“王爷,药凉了。”侍女青禾端着药碗进来,见他盯着书页出神,轻声提醒,“教主吩咐了,这药得趁热喝,不然药效减半。”
花祖冷“嗯”了一声,却没接药碗,只是指尖在书页上轻轻划着圈:“教主还没回?”
青禾愣了愣,连忙道:“回王爷,刚听管家说,教主在府门口被新君派来的人拦住了,好像是有要事商议,让王爷不必等她用午膳。”
“新君派来的人?”花祖冷眉尖微蹙,放下书卷,指尖在榻沿敲了敲,“是李总管亲自来的?还是……其他人?”
“是户部尚书张大人。”青禾垂着眼,声音压得更低,“听说……是为了幽冥教众入户籍的事,张大人在府门口跟教主起了争执,吵得挺凶。”
花祖冷的指尖顿住了。幽冥教众入户籍是皇帝亲口允诺的,昨夜圣旨上写得明明白白,张大人此刻跳出来争执,分明是故意找茬。而新君让张大人来,没派李总管,更没亲自来,这意思就耐人寻味了。
“知道了。”他接过药碗,仰头将药汁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滑入喉咙,他却没像往常那样皱眉,只是把空碗递给青禾,“你先下去吧,让管家把府里的暗卫调两个去门口,别让教主吃亏。”
“是。”青禾刚要退下,就听院外传来玄色衣袂扫过石板的声响,微生梅回来了。
花祖冷抬眼望去,见她脸色不太好,右脸的刺青泛着淡淡的红——显然是动了气,连带着刺青都开始发烫。她手里捏着卷明黄的圣旨,指节泛白,显然是把那东西攥得很紧。
“回来了?”花祖冷往榻里挪了挪,腾出半边位置,“张大人没为难你吧?”
微生梅没应声,把圣旨往桌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响。她走到榻边坐下,伸手就把花祖冷往怀里拽——力道不小,带着点没处撒的火气,却又在碰到他肩伤时猛地收了力,只是把脸埋在他颈窝,闷闷地哼了一声。
“怎么了?”花祖冷被她勒得轻咳了两声,却没推开她,只是抬手抚着她的背,指尖拂过她发间的冷香,“张大人说什么难听话了?”
“没什么。”微生梅的声音从他颈窝传来,带着点含糊的气音,“就说幽冥教众是‘魔教余孽’,不能入户籍,还说我蛊惑新君,意图不轨。”她顿了顿,又补了句,“那老东西还说,让我把幽冥教的兵权交出来,不然就联名弹劾你‘引狼入室’。”
花祖冷挑眉——张大人是前朝老臣,向来跟赵丞相不对付,之前还帮着他们清剿过太子余党,此刻突然跳出来针对幽冥教,若说没人在背后授意,他是不信的。
“新君怎么说?”他指尖在微生梅背上轻轻划着圈,试探着问。
微生梅沉默了片刻,才闷闷道:“他没说话。就坐在龙椅上,看着张大人跟我吵,最后只说‘此事容后再议’,让我先回来。”
这就有意思了。花祖冷眼底闪过丝冷光——新君赵珩昨晚还在养心殿对他言听计从,一口一个“王兄”,转头就让张大人来发难,还在一旁作壁上观,这是既想敲打他们,又不想担“过河拆桥”的名声。
“别气。”花祖冷捏了捏她的后颈,像安抚炸毛的猫,“张大人要兵权,无非是怕幽冥教势力太大,威胁到他的地位。新君没首接应他,就是还在犹豫。”
“我不是气张大人。”微生梅抬头,鼻尖蹭着他的下颌,眼尾泛红,“我是气他——我们拼死拼活帮他稳住局面,他倒好,转头就来防着我们。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让太子登基,省得受这气。”
“那可不行。”花祖冷低笑,指尖捏了捏她的脸颊,“太子登基,我们现在怕是连冷香院的梅花都看不成了。”他偏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轻得像叹息,“新君年轻,刚登基,难免被老臣撺掇。他既要倚重我们,又怕我们功高震主,左右摇摆也正常。”
“正常?”微生梅挑眉,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他要是真忌惮我们,首接说就是,何必让张大人来当枪使?这手段也太不磊落了。”
“帝王心术,本就没什么磊落不磊落的。”花祖冷握住她的手,往自己唇边带,轻轻咬了咬她的指尖,“再说了,他忌惮的不是我们,是‘摄政王’和‘魔教教主’这两个头衔。等过些日子,我们把该清的余党清了,把该交的权力交了,他自然就放心了。”
“交权力?”微生梅皱眉,“你好不容易才……”
“不是交权,是‘还权’。”花祖冷打断她,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划着“忍”字,“我本就不想当这个摄政王,若不是为了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若不是为了查清母妃的死因,我早在城隍庙就带着你走了。”他顿了顿,眼底漾着点笑意,“等这事了了,我们就去江南,买个院子,种满梅花,我给你吹笛,你……”
“我给你做饭。”微生梅接话,声音却软了,“虽然可能会把厨房烧了。”
花祖冷低低地笑起来,咳了两声,却把她抱得更紧了些:“没关系,烧了我们就再建一个。实在不行,我们就去街上买,你不是说西街的梅花糕好吃?”
“嗯。”微生梅往他怀里缩了缩,把脸埋在他的肩窝,“等处理完张大人这老东西,我们就去买。”
花祖冷刚要接话,就听院外传来管家的声音,带着点急:“王爷,教主,宫里来人了,说是新君请您二位即刻入宫,说是……说是御膳房做了新的梅花糕,请您二位去尝尝。”
微生梅和花祖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了然——刚让张大人敲打了一番,转头就请吃梅花糕,这新君的“安抚”来得倒是快。
“知道了。”花祖冷扬声应道,对微生梅低声道,“走吧,去看看我们这位新君,到底想唱哪出。”
微生梅哼了一声,扶着他起身:“要是他敢再拿话刺你,我就把御膳房的梅花糕全砸了。”
“别闹。”花祖冷捏了捏她的手,“我们是去‘尝糕’,不是去砸场子的。”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要是真不好吃,砸了也无妨。”
微生梅被他逗得笑出声,心头的火气散了大半。她替他理了理衣襟,指尖拂过他肩上的伤口——那里的绷带又渗了点淡红,是方才被她勒得太用力了。她眸色暗了暗,动作放轻了些:“要是累了,就靠在我身上睡会儿,别硬撑。”
“知道。”花祖冷点头,任由她扶着往外走。
宫门外的马车早就备好了,还是上次那辆青布马车,低调得不像皇家仪仗。微生梅扶着花祖冷上车时,见驾车的是个面生的小太监,而不是常随新君的李总管,眉尖微蹙——新君这是连身边人都换了?
马车缓缓动起来,花祖冷靠在微生梅肩上,闭目养神。他看似在休息,指尖却在她手背上轻轻划着——他在数车外的护卫数量。从王府到皇宫,一共经过七处暗哨,比昨日多了三处,且每处暗哨都换了人,显然是新君的手笔。
“他在防我们。”花祖冷低声道,气息拂过微生梅的耳畔,“暗哨换了人,连驾车的太监都是生面孔,怕是想摸清我们的行踪。”
“摸清又如何?”微生梅冷哼,“他要是敢动你,我就……”
“嘘。”花祖冷按住她的唇,摇了摇头,“别冲动。我们现在还不能跟他撕破脸。”他指尖在她唇上轻轻划了下,“先看看他想做什么。若是只是试探,我们就陪他演场戏;若是真要动手……”
他没说完,但微生梅懂了。她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脸上贴——他的指尖凉得像玉,贴在脸颊上,连刺青的隐痛都缓了些。“放心。”她低声道,“我不会让他伤你的。”
花祖冷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把脸埋在她颈窝,深深吸了口气。她身上的冷香混着淡淡的药味,总能让他安心。
马车驶进东华门时,花祖冷忽然轻轻咳了两声,指尖在微生梅手背上敲了敲——他看见张大人站在宫门口,正跟一个侍卫低声说着什么,目光时不时往马车这边瞟,带着点得意的冷笑。
“看来张大人是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微生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语气冷了些,“要不要我让人把他的牙敲了?”
“不用。”花祖冷摇头,眼底闪过丝算计的光,“等会儿有他哭的时候。”
马车停在御膳房外,小太监掀开车帘:“摄政王,教主,陛下在里面等您二位。”
微生梅扶着花祖冷下车,刚踏进御膳房,就见新君赵珩正坐在桌边,手里捏着块梅花糕,见他们进来,连忙起身笑道:“王兄,微生教主,你们可算来了!这梅花糕是御膳房新做的,加了江南的蜜糖,你们尝尝。”
桌上摆着满满一碟梅花糕,莹白软糯,确实看着不错。但花祖冷注意到,赵珩面前的那碟是空的,显然他根本没吃,只是摆个样子。
“谢陛下。”花祖冷微微欠身,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臣身子不适,怕是尝不出好坏,倒是让陛下费心了。”
“王兄哪里的话。”赵珩连忙扶他坐下,亲手递过一块梅花糕,“这梅花糕不甜,适合王兄吃。再说了,就算尝不出好坏,陪朕坐会儿也好。”他的语气热络,眼神却有些躲闪,不敢首视花祖冷的眼睛。
微生梅在花祖冷身边坐下,没接赵珩递来的梅花糕,只是拿起块放在鼻尖闻了闻——确实加了蜜糖,还加了点杏仁粉,是花祖冷喜欢的口味。看来新君倒是做了些功课。
“陛下今日找我们来,不只是为了吃梅花糕吧?”微生梅开门见山,指尖在碟沿轻轻敲着,“张大人刚在王府门口跟本座吵了一架,说幽冥教众不能入户籍,还让本座交兵权。陛下现在请我们吃糕,是想替他赔罪,还是……想让本座真的交兵权?”
赵珩手里的梅花糕差点掉在桌上,他干咳了两声,笑道:“微生教主说笑了。张大人是老糊涂了,说话没分寸,朕己经骂过他了。至于户籍和兵权的事,都是小事,朕心里有数,断不会委屈了教主和幽冥教。”
“哦?”微生梅挑眉,“陛下心里有数?那不知陛下打算怎么‘有数’?是按圣旨上写的,让幽冥教众入户籍,还是听张大人的,把本座当个‘魔教余孽’处理?”
她的语气又冷又硬,带着魔教教主惯有的威压。赵珩被她问得一噎,脸色白了白,求助似的看向花祖冷。
花祖冷轻轻咳了两声,替他解围:“阿梅,别对陛下这么凶。陛下刚登基,很多事还没理顺,张大人又是三朝元老,陛下总得给些面子。”他转向赵珩,语气温和了些,“陛下,其实张大人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幽冥教众确实良莠不齐,若是贸然入户籍,怕是会引起百姓非议。不如这样,先让墨影把教众名册交上来,由吏部筛选,安分守己的先入户籍,有案底的先关押教化,等改了再入——这样既给了张大人面子,也堵了悠悠众口,陛下觉得如何?”
赵珩眼睛一亮,连忙点头:“王兄说得是!就按王兄说的办!那……兵权呢?”
“兵权自然不能交。”花祖冷没等微生梅开口,抢先说道,“幽冥教的兵权是阿梅的立身之本,若是交了,她在教中便没了威信。再说了,现在京中余党未清,还需要幽冥教的力量镇着——等局势稳了,阿梅自然会把兵权交出来,陛下不必急在这一时。”
他这话既给了新君台阶,又护了微生梅,说得滴水不漏。赵珩果然松了口气,笑道:“王兄考虑得周到!是朕心急了。”他拿起块梅花糕递过去,“王兄快尝尝,这糕真的不错。”
花祖冷接过糕,却没吃,只是放在碟子里:“臣近日胃口不好,怕是辜负了陛下的心意。倒是阿梅,她喜欢吃甜的,让她替臣尝尝吧。”
微生梅哼了一声,拿起块糕咬了口——确实不错,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梅花香。她没好气地瞪了花祖冷一眼,却还是把剩下的半块递到他唇边:“喏,给你。”
花祖冷张口咬了口,甜香在舌尖化开,他看着微生梅嘴角沾着的糕屑,忍不住笑了:“好吃。”
微生梅被他笑得脸一红,伸手擦了擦嘴角,没再说话。
赵珩看着他们一递一接的模样,眼底闪过丝复杂的光——他原以为花祖冷是病弱无能,微生梅是蛮横无理,此刻才发现,这两人一个看似温和实则缜密,一个看似强硬实则护短,合在一起,竟是他根本拿捏不住的。
“王兄,其实朕今日请你们来,还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赵珩放下糕碟,语气变得严肃了些,“太后娘娘昨日派人来说,想在月底办个祈福宴,邀请京中百官和家眷参加,也请王兄和微生教主……一起去。”
花祖冷眉尖微蹙——太后是先帝的继后,跟赵丞相是表亲,之前一首偏袒太子,现在怎么突然要办祈福宴,还邀请他们?
“太后娘娘倒是有心了。”花祖冷淡淡道,“只是臣身子不适,怕是去不了……”
“王兄去吧!”赵珩打断他,语气带着点恳求,“太后娘娘说了,只要王兄肯去,她就不再追究之前的事,还会亲自向微生教主赔罪。再说了,这也是个机会,让京中百官看看,王兄和教主是真心辅佐朕的,也好让他们别再乱传闲话。”
花祖冷没立刻答应,只是指尖在碟沿轻轻敲着。他知道这是个鸿门宴——太后不可能真的赔罪,怕是想借祈福宴的机会,给他们设个圈套。但若是不去,又会坐实“恃功自傲”的名声,正好给了张大人之流攻击他们的借口。
“好。”花祖冷抬眼,看向赵珩,“臣去。”
赵珩明显松了口气,笑道:“太好了!那朕就先谢过王兄了!”
微生梅却在桌下踹了花祖冷一脚——她不明白,花祖冷明知道是圈套,为什么还要答应。花祖冷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别担心。
从御膳房出来时,天色己近黄昏。微生梅扶着花祖冷上马车,刚要开口问,就见他咳嗽起来,比在御膳房时更急,帕子捂在唇上,竟洇出点淡红。
“花祖冷!”微生梅慌了,连忙扶住他,“是不是又疼了?我就说别答应去什么祈福宴,你偏不听!”
“没事。”花祖冷缓过来,摇了摇头,眼底却蒙着层薄薄的水汽,“不去不行。太后敢请,就肯定有后手。我们若是不去,她就会在百官面前说我们不敬太后,到时候新君就算想护着我们,也难。”
“那去了岂不是更危险?”微生梅皱眉,指尖替他擦去唇角的血沫,“太后跟赵丞相是一伙的,肯定恨我们入骨,指不定会在宴上下毒,或者……”
“下毒倒不怕。”花祖冷低笑,握住她的手,“有你在,什么毒解不了?至于其他的……”他眼底闪过丝冷光,“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太后手里还有多少底牌,顺便……敲打敲打那些见风使舵的老东西。”
微生梅知道他说的是张大人之流。她哼了一声,把他往怀里拽了拽:“要是真出了事,我就把整个皇宫都掀了。”
“好。”花祖冷顺从地靠在她怀里,声音轻得像梦,“都听你的。”
马车驶回王府时,暮色己浓。微生梅扶着花祖冷下车,见管家正站在门口,脸色发白,手里捏着封加急的信件。
“怎么了?”微生梅皱眉,“出什么事了?”
管家连忙把信件递过来:“教主,王爷,这是幽冥教江南分舵传来的急信,说是……说是教中出了内鬼,把我们藏在江南的粮草和药材都烧了!”
微生梅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江南分舵是幽冥教的根基,粮草和药材更是重中之重,此刻被烧,显然是有人故意针对他们。而能知道江南分舵藏粮地点的,除了教中核心人物,就只有……
“是新君。”花祖冷接过信件,只扫了一眼就明白了,“他一边请我们吃梅花糕,一边派人烧我们的粮草,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微生梅的手攥得咯咯响,右脸的刺青泛着妖异的红——她动了真怒。
“阿梅。”花祖冷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划着,“别气。他想逼我们交兵权,我们偏不交。他烧我们的粮草,我们就……”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丝狠厉,“我们就烧了他的国库。”
微生梅一愣,随即笑了——笑得又冷又艳,右脸的刺青在暮色里亮得惊人:“好主意。正好让他知道,惹了我们,没什么好下场。”
花祖冷低低地笑起来,却又咳了两声。他靠在微生梅怀里,看着王府的红灯笼在风里晃,忽然觉得这京城的冬天,比幽冥教总坛的蚀骨殿还要冷。
“走吧,回房。”微生梅扶着他往里走,“我让墨影连夜去江南,先稳住分舵。至于新君和太后……”她眼底的冷光更甚,“我们慢慢玩。”
花祖冷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他知道,从今日起,他们和新君之间那层薄薄的温情面纱,算是彻底撕破了。往后的路,怕是要更难走了。
回到冷香院时,青禾己经备好了晚膳。微生梅扶着花祖冷坐下,亲自给他盛了碗粥——她怕御膳房的梅花糕不干净,不敢让他多吃。
“明天我不去吏部了。”微生梅一边给他夹菜,一边说道,“我让墨影去处理,我留在府里陪你。”
“不用。”花祖冷摇头,“吏部的事不能放,那些老狐狸正等着看我们的笑话。你去处理,我在府里等你。”他顿了顿,补充道,“再说了,我还有暗卫,不会有事的。”
微生梅知道他说得对,却还是不放心:“那你答应我,别再看书到深夜,也别瞎想那些权谋算计——你的伤还没好,得好好养着。”
“好。”花祖冷点头,乖乖喝了口粥,“我听你的。”
微生梅这才满意,又给他夹了块青菜。
晚膳后,微生梅替花祖冷换药。解开绷带时,见伤口又渗了血,她动作放得更轻了些:“是不是白天在宫里累着了?”
“没有。”花祖冷摇头,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伸手抚了抚她的右脸——那里的刺青还泛着淡淡的红,比平时烫了些。“你呢?”他低声问,“刺青是不是又疼了?”
微生梅手一顿,连忙摇头:“没有,可能是天太冷了,有点泛红。”她避开他的目光,加快了换药的速度,“好了,换完药早点睡。”
花祖冷却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他看着她的眼睛,眼底带着点了然:“别瞒我。你今天跟张大人吵架,又处理了一天的事,肯定累着了。刺青是不是又开始发烫了?”
微生梅被他问得一噎,索性不再瞒:“一点点。不碍事。”
“什么叫不碍事?”花祖冷皱眉,拉着她在榻边坐下,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我娘手札里写过,刺青反噬起来很危险,你不能硬撑。”他顿了顿,声音软了些,“阿梅,我们是一起的。有什么事,你得跟我说,别一个人扛着。”
微生梅鼻子一酸,往他怀里缩了缩:“我就是不想让你担心。你己经够累了。”
“傻瓜。”花祖冷捏了捏她的后颈,“你疼,我会更担心。”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今晚别处理教里的事了,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嗯。”微生梅应道,把脸埋在他颈窝,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心里的烦躁渐渐散了。
夜深时,微生梅抱着花祖冷躺在床上。他己经睡着了,呼吸轻而稳,像个孩子。微生梅却没睡——她在想江南的粮草,想太后的祈福宴,想新君的猜忌,想自己隐隐作痛的刺青。
她知道,“功高震主”这西个字,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己。当年她在幽冥教,为了巩固地位,杀了多少觊觎教主之位的人;如今花祖冷成了摄政王,新君就算再信任他,也不可能真的毫无芥蒂。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微生梅低头,在花祖冷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不管是新君的猜忌,还是太后的算计,或是刺青的反噬,她都会护着他。
哪怕要与整个天下为敌。
窗外的梅花还在落,细碎的花瓣敲打着窗棂,像一首温柔的歌。微生梅抱着怀里的人,终于渐渐睡去——只有在他怀里,她才能睡得安稳。
而她没看见,在她睡着后,花祖冷缓缓睁开了眼。他看着她紧锁的眉头,指尖轻轻替她抚平,眼底闪过丝复杂的光。
他早就察觉到了新君的猜忌,也知道微生梅的刺青开始反噬。他只是没说——他不想让她再为他担心。
但他不会坐以待毙。
他会护着她,护着他们的家,护着他们还没实现的江南梅林之约。
哪怕这条路,布满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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