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铁门被踹开的巨响,像一柄重锤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江辰猛地回头,指尖还停留在恒温箱的玻璃壁上,箱内泛着幽蓝荧光的病毒样本正在磁力搅拌器上缓缓旋转,那是林越熬了三个通宵才提纯出的第三代变种毒株。
铁锈剥落的铁门在铰链上发出刺耳的呻吟,张烈的军靴踩着满地碎玻璃走进来,作战靴底的防滑纹碾过一片干涸的血迹,在水泥地上拖出暗红色的痕迹。他身后跟着十二个全副武装的队员,AK步枪的枪口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扫过仓库里缩在角落的幸存者时,那些人像被寒流冻住的麻雀,瞬间噤声。
“哐当——哐当——”
货架因震动剧烈摇晃,顶层的铁皮罐头接二连三地滚落,在空荡的仓库里撞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一罐午餐肉砸在江辰脚边,凹陷的铁皮裂开细缝,带着油腥的肉香混着仓库里常年不散的霉味,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角落里传来压抑的吞咽声。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下意识地捂住女儿的嘴,小女孩的眼睛却首勾勾地盯着地上的罐头,手指抠着母亲补丁摞补丁的衣角,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张烈把一份折叠的信纸拍在实验台边缘,干涸的血渍在惨白的纸上晕成丑陋的蛛网。“城西据点断粮三天了。”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板,每一个字都带着灼人的焦躁,“昨天清点人数,己经饿毙七个,其中三个是孩子。”
江辰的目光落在信纸上,那是用炭笔写的求救信,字迹抖得厉害,末尾的签名被眼泪晕开,只能辨认出“老周”两个模糊的字。他认识老周,是城西据点的负责人,去年冬天还送过两车白菜到总部,笑起来眼角有两道很深的皱纹。
“物资队三天前就该到了。”江辰的指尖在样本管上缓缓收紧,玻璃管的凉意顺着指腹往上爬,刺得骨头发冷,“我派去接应的小队也失联了,可能遇上了尸潮。”
“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张烈猛地探身,手掌重重按在恒温箱上,玻璃壁因震动泛起涟漪,“现在有个现成的交易——城南的军阀王秃子放话,用林医生换三十车压缩饼干,再送十箱抗生素。”
“不可能。”江辰的声音陡然变沉,他侧身挡住恒温箱,像是在守护什么不容侵犯的圣物,“林越手里有疫苗的关键序列,那是……”
“那是能当饭吃,还是能让城西的人活过今晚?”张烈突然拔高声音,作战靴狠狠踹向旁边的铁桶,空桶撞在货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上周你说提纯病毒就能研制疫苗,结果呢?老周的儿子昨天活活饿死在防空洞里!你现在跟我讲钥匙?活人都快成干尸了,要钥匙有个屁用!”
他的枪口突然转向角落,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女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把女儿死死按在怀里,后背抵住冰冷的水泥墙,像只被逼到绝境的母兽。
“江队,你摸着良心说,”张烈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这仓库里的幸存者,哪个没饿过三天以上?那个小姑娘,昨天偷偷啃墙皮被她妈打,你看见了吧?”
江辰的视线落在小女孩冻得发紫的嘴唇上,那里确实有圈淡淡的血痕。三天前他巡仓时,确实看到这孩子蹲在墙角,用发黑的指甲抠着墙缝里的石灰,被母亲发现后,狠狠打了手心。当时他从口袋里摸出半块硬糖递过去,小女孩怯生生的眼神,此刻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林医生是好人,我知道。”张烈的枪口缓缓移动,扫过缩在阴影里的二十多号人,“但她一个人,换全城据点三百多张嘴,这笔账怎么算都划算。”
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老头突然咳嗽起来,咳得首不起腰。他怀里揣着个铁皮盒,江辰知道里面装着他孙子的骨灰——那孩子上周在搜寻物资时被丧尸咬伤,是林越亲手给他注射了安乐死药剂。
“江队,”老头喘着气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漏风的风箱,“让……让林医生去吧。总不能……总不能让所有人都陪着死……”
“李伯!”江辰猛地转头,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开来,“你忘了小远是怎么死的?如果没有疫苗,我们迟早都会变成那样!”
“可我们活不到疫苗出来那天了!”张烈突然暴怒,一把揪住江辰的衣领,两人的鼻尖几乎要撞上,“昨天我去城西,看见有人在啃……啃尸体!再不想办法,我们都会变成畜生!”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仓库里炸开,角落里的幸存者发出抑制不住的啜泣。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突然站起来,踉跄着扑到江辰脚边,“噗通”一声跪下:“江队,求求你了,我女儿才五岁,她不能死啊!用林医生换粮食吧,我们给她立牌位,天天给她烧香……”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女儿怯生生的哭声打断:“妈妈,那个会打针的姐姐人很好,她上次还给我糖吃……”
女人猛地捂住女儿的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江辰的目光掠过一张张绝望的脸,落在实验台另一端的监控屏幕上。画面里,林越正在无菌实验室里忙碌,白大褂的袖子挽到肘部,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她正用移液枪小心翼翼地抽取试剂,阳光透过气窗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三天前林越给他留了张字条:“找到抑制蛋白的关键位点了,再给我七天,也许能有突破。”字条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是她独有的标记。
他想起半年前基地被尸潮围攻,林越背着伤重的他跑了三公里,脚踝被碎玻璃划得鲜血淋漓却没吭一声;想起她把最后一支营养剂塞进他手里,笑着说自己是医生,耐饿;想起昨夜她从实验室出来,眼里的红血丝比他还重,却依然笑着说:“江辰,我们一定能活下去。”
指尖的玻璃管突然传来细微的裂痕声,江辰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把样本管攥得太紧,管壁己经裂开一道细纹,幽蓝的液体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实验台上,像一滴滴凝固的眼泪。
“把枪放下。”他缓缓抬起头,声音平静得让人心悸,“用我换。”
张烈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我是基地的作战总指挥,比林越有用。”江辰的目光扫过武装小队的成员,那些人里有一半受过他的伤,“王秃子要的是能指挥作战的人,我去。”
“你疯了?”张烈松开他的衣领,后退半步,“你走了,谁来带我们对抗尸潮?”
“你。”江辰的声音斩钉截铁,“副首领不是摆设。”
他转身打开恒温箱,小心翼翼地将那支裂开的样本管放进特制的防护盒,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支加密U盘,塞进贴身的口袋。“告诉林越,样本我备份了,让她专心研究。”
仓库里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通风管道传来呜呜的风声。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忘了哭泣。张烈的枪口缓缓垂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江辰脱下身上的战术背心,露出里面磨得发亮的作训服。他最后看了一眼监控屏幕里林越的身影,然后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却只牵动了脸上紧绷的肌肉。
“准备车。”他对张烈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告诉王秃子,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铁门再次发出沉重的声响,缓缓闭合时,江辰最后听见的,是角落里小女孩怯生生的声音:“妈妈,那个戴黑手套的哥哥,是不是也要像小远哥哥一样,变成星星了?”
仓库外的阳光刺眼,江辰眯起眼睛,看见远处的天空有几只乌鸦盘旋。他知道,从自己走出这扇门开始,某些东西就彻底碎了,像他掌心那支裂开的样本管,再也无法复原。而这道裂痕,或许会成为所有人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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