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操的广播还在操场回荡，公告栏前的人群却像被磁石吸住般越聚越多。林越抱着刚领的作业本经过，被后排的喧闹声勾得停下脚步。攒动的人头缝隙里，一张照片正对着他——惨白的厕所灯光下，原主缩在斑驳的瓷砖墙角，校服领口被扯得歪斜，嘴角还沾着未干的水渍，那双眼睛里盛着的恐惧像根冰针，猝不及防扎进林越的太阳穴。
照片下方用红色马克笔涂着西个粗劣的字："废物活该"。
周围的议论声像涨潮的海水漫上来。"这不是林越吗？""看着真窝囊""赵磊也太狠了吧"......细碎的嘲讽和猎奇的目光扎在背上，比冬天的寒风还要刺骨。林越攥着作业本的指节泛白，纸张边缘被捏出深深的褶皱，心口像是被塞进团浸了水的棉花，闷得发疼。他知道原主受过霸凌，却从没想过那些隐秘的屈辱会被这样钉在人来人往的公告栏上，成了供人取乐的展品。
"别看了。"
手腕突然被一股蛮力攥住，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林越踉跄着被拽出人群，粗糙的水泥地磨得鞋底发烫。他抬头看见江辰紧绷的侧脸，下颌线绷成道锋利的折线，耳后的碎发被急走的风掀起，露出泛红的耳廓。
"江辰！你干什么......"
"跟我来。"对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拽着他往教学楼后侧跑。天台的铁门被撞得"哐当"作响，铁锈簌簌落在两人肩头，裹挟着灰尘的风迎面扑来，把林越的质问堵回喉咙里。首到站在天台边缘，望着楼下车棚里歪歪扭扭的自行车，江辰才猛地松开手。
林越的手腕上印着道红痕，像条细细的血蚯蚓。他刚要开口，就听见江辰的声音在风里炸开，带着种濒临破碎的颤抖："这张照片，是我拍的。"
林越的呼吸骤然停住。风卷着天台角落的塑料袋掠过脚边，发出细碎的呜咽，他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个会把伤药悄悄放进储物柜、会用身体替他挡石子的江辰，怎么会......
江辰转过身，睫毛上沾着细小的灰尘，眼眶红得像被揉过的纸团。"三个月前，"他的声音发颤，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赵磊在班里跟人打赌，说谁能拍到你被欺负的样子，就给谁五十块钱。那时候我刚转学过来，他们说......说只要我照做，就带我一起玩。"
林越的指尖突然冰凉。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涌上来：转学生江辰抱着书包站在讲台旁，眼神怯怯的；赵磊勾着江辰的肩膀在走廊说笑，后者低着头没说话；自己躲在楼梯间，看着那幕攥紧书包带，指节泛白......原来那些看似无关的画面，早被一条隐秘的线串在了一起。
"我去了厕所。"江辰的喉结剧烈滚动，声音里裹着浓重的涩意，"我看着赵磊把你推到墙上，看着他把整瓶水泼在你脸上，手里的相机快门就没停过。你当时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全是......全是求救，可我......"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双手死死攥着校服下摆，指节泛白得像要嵌进布料里。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后腰那道还没愈合的伤疤——是上次替林越挡赵磊的拳头时留下的。林越望着那道淡粉色的疤痕，突然想起储物柜里那管带着体温的伤药，想起被赵磊踩碎的U盘，想起自行车后座洇开的血迹......原来那些奋不顾身的保护，都源于此刻这无法言说的、沉甸甸的愧疚。
江辰的手在口袋里摸索着，掏出张皱巴巴的五元纸币。纸币边缘磨得发白，中间沾着块褐色的污渍，像是被汗水浸过无数次。"这是他当时分给我的钱。"他把纸币递过来，指尖抖得几乎握不住，"我欠原主的，也是欠你的。"
风突然变大了，卷着公告栏方向的哄笑声飘上来，像根鞭子抽在两人之间。林越盯着那张纸币，又看了看江辰颤抖的肩膀，突然伸手把纸币推了回去。"你现在做的，己经够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江辰猛地愣住。男生的嘴唇翕动着，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任由那张纸币从指尖滑落，被风卷着滚到天台角落，卡在生锈的铁架缝里。
"不够......"江辰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他。
林越的身体瞬间僵住。江辰的怀抱很烫，带着碘伏和汗水混合的味道，手臂收得极紧，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能感觉到对方的颤抖，不是害怕，是压抑到极致的崩溃——后背传来的震动越来越明显，混着压抑的呜咽声，像只终于卸下所有防备的、受伤的小兽。
"不够......"江辰的声音埋在他的颈窝，带着浓重的哭腔，"我每天都在想，如果那天我站出来，你就不会缩在墙角发抖；如果我早点把赵磊藏刀的视频交给老师，他就不敢贴你的照片；如果......如果我没拍那张照片......"
他的话被哽咽截断，温热的液体顺着林越的脖颈滑进衣领，烫得人发慌。林越抬手按住他的后背，掌心贴着校服布料，能摸到纱布边缘露出的一点白色——是今早替他处理伤口时贴的。"江辰，"他的声音放得很软，像在哄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没有如果。"
风慢慢小了，天台边缘的狗尾草不再剧烈摇晃。林越望着远处的操场，赵磊正带着人往教学楼这边走，手里抛着个篮球，脸上挂着嚣张的笑。而怀里的人还在发抖，肩膀一抽一抽的，像个终于敢在信任的人面前哭出来的孩子。
"原主不会怪你。"林越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清晰地传进风里，"我也不怪你。"
江辰的动作猛地一顿，抱着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林越能感觉到颈窝处的湿意越来越重，知道他哭得更凶了，却没有推开。阳光突然穿透云层，把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天台上，染成片暖融融的金色。
远处的上课铃响了，公告栏前的人群渐渐散去。林越弯腰捡起那张卡在铁架缝里的纸币，叠成小小的方块，塞进江辰的校服口袋。"这个你留着。"
"为什么？"江辰的声音还有点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等赵磊彻底不再找事，"林越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突然笑了笑，"我们用它买两根冰棍，橘子味的。"
江辰猛地抬头，眼里闪过震惊、难以置信，最后慢慢沉淀成点湿漉漉的释然。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用力点了点头，耳尖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天台的风带着暖意吹过，卷起两人散落的衣角。林越望着远处渐渐升高的太阳，突然觉得胸口的闷意散了——照片里原主瑟缩的样子，江辰深埋的愧疚，好像都在刚才那个带着哭腔的拥抱里，被这午后的阳光一点点晒化了。
【检测到江辰情感波动90%，修正进度50%。】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时，林越没有像往常一样关注数字，只是看着江辰被风吹乱的头发，悄悄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对方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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