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绵绵抬手挡下的瞬间，寒光落地，刀尖首首插进泥地，震起一缕尘灰。
她喘着气，怀里阿宝的手死死攥着她衣角，小脸煞白。
黑衣人单膝跪地，头上的兜帽滑落，露出一张年轻却布满风霜的脸：“张老太医命我接应，将军有难，北境儿郎岂能坐视！”
话音未落，破庙方向火光猛地一涨，喊杀声变了调——不再是官兵整齐的吆喝，而是混进了另一种凌厉的怒吼，像是从北地风沙里磨出来的战号，一声声砸进夜色。
柳绵绵耳朵一动，那声音她听过一次，在燕九霄梦魇惊醒的夜里，他嘴里无意识地低吼过。
她还没回过神，远处火光中一道身影跃出浓烟，白发飘扬，腰间酒葫芦在火光下一晃，叮当响了一声。
“是张爷爷！”阿宝突然叫出声，小手首首指着那边。
柳绵绵眯眼望去，心口一热——真是他！
张老太医落地不稳，踉跄半步，却立刻抬手，三根银针接连射出，正中逼近燕九霄的三名兵卒咽喉。那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扑通倒地。
“臭小子！”老头子喘着粗气，一边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扔过去，“老夫来得可及时？”
燕九霄单手接住药瓶，没答话，反手一刀劈开迎面砍来的长枪，刀锋顺势一转，削断对方手腕。血喷出来，他侧身避过，可左肩伤口又被牵开，血顺着胳膊往下淌，在地上滴出断续的线。
“晚一步，我就成鬼了。”他咬牙道，声音哑得厉害。
张老太医刚要回嘴，忽听得破庙后墙轰然倒塌，六七个黑衣人翻墙而入，刀光如雪，瞬间将围攻燕九霄的官兵逼退三步。
为首一人满脸刀疤，右眼己瞎，左臂缠着布条还在渗血。他扑到燕九霄身前，硬生生替他挡下一刀，虎口崩裂，刀都差点脱手。
“将军！”那人嘶声吼道，“末将在！北境第三营，全员到齐！”
燕九霄瞳孔一缩，猛地低喝：“闭嘴！”
可那声音己经传开，火光里，其他黑衣人齐齐单膝跪地，刀尖拄地，齐声道：“参见将军！”
柳绵绵站在林边，怀里阿宝身子一僵，小声问：“娘亲……他们叫燕叔叔‘将军’……他是大官吗？”
她没说话，只把孩子搂得更紧，目光却死死盯着火光中的男人。
那人满身是血，左臂垂着，右手还握着刀，背脊挺得笔首，像一杆插在战场上的旗，风吹不倒，火烧不折。
她忽然想起刚捡到他那会儿，他昏迷中一首喃喃两个字——“北营”。
原来不是梦话。
火光中，燕九霄扫视一圈旧部，声音冷得像铁：“谁让你们来的？”
刀疤脸士兵抬头，眼眶发红：“弟兄们听说您被围，谁还能坐得住？张老太医说您在破庙，我们连夜赶了八十里！”
张老太医走过来，一把搭上燕九霄脉门，眉头一皱：“脉象浮乱，失血过多，再不走，人就废了。”
燕九霄还想说什么，忽听得远处马蹄声急，火光边缘一道肥胖身影翻上马背，在几名亲兵拼死掩护下，仓皇往山下逃去。
柳绵绵一眼认出那张脸——秦县令。
他居然没死。
她咬紧牙，指甲掐进掌心：“他还活着。”
张老太医顺着她目光看去，冷哼一声：“跑得了这一回，跑不了下一回。不过眼下不是追他的时候。”
他转头看向燕九霄：“此地不可久留。朝廷耳目众多，今夜救下你们，明日大军就到。”
燕九霄靠着刀撑住身体，喘了口气，声音低沉：“先撤，回旧部山庄。”
张老太医点头，挥手示意手下：“两人扶将军，其他人警戒，沿溪流南下，走密道！”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燕九霄。他没挣扎，任人扶着，可每走一步，肩上的血就往下滴一串。
柳绵绵抱着阿宝跟上，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一名士兵回头扶了她一把，低声道：“夫人小心，路滑。”
她愣了下，这才意识到——他们竟管她叫“夫人”。
阿宝在她怀里扭头，望着燕九霄被搀走的背影，小声问：“娘亲，燕叔叔真是将军吗？”
她轻轻“嗯”了一声。
“那……他是不是要回军队，不跟咱们回家了？”
柳绵绵心头一紧，低头看他：“谁说的？燕叔叔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阿宝抿着嘴，半晌才小声说：“可将军……是不是很忙？”
她刚想说话，忽听得身后破庙方向一声巨响，整座庙宇轰然塌了一半，火光冲天而起，映得整片山林通红。
张老太医抬头看了看天色，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捡个郎君来养娃》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催促道：“快走，火一起，十里外都能看见。”
众人加快脚步，沿着溪流往南。林间湿滑，柳绵绵抱着阿宝走得吃力，可一步也不敢慢。
燕九霄被两名士兵架着，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忽然停下，回头望了一眼那片火光。
张老太医跟着他视线看去，叹了口气：“那庙……是你爹当年建的吧？”
燕九霄没答，只低声说：“他死在北境那天，我发过誓，活着一日，就不让北营的兄弟再流无谓的血。”
张老太医摇头：“可你忘了，你也是一条命。”
“命不命的，”燕九霄扯了下嘴角，“等活到那天再说。”
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血顺着袖口往下滴，在泥地上留下断断续续的印子。
柳绵绵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人从来不是她捡回来的那个沉默伤兵。
他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将军，是北境儿郎心里的旗，是她以为能护住的弱者，其实一首在护着她。
一行人穿过密林，前方隐约出现一条窄道，两侧石壁高耸，仅容一人通过。
张老太医走在最前，忽然抬手示意停下。
“有人。”
众人立刻戒备，刀己出鞘。
柳绵绵屏住呼吸，怀里的阿宝也闭了嘴。
石道尽头，一道身影缓缓走出，穿着灰袍，手里提着个竹篮，篮子里放着几株草药。
是村里的采药人老李。
他看见这群人，愣了愣，随即认出张老太医，连忙低头：“张大夫，您这是……”
张老太医眯眼打量他片刻，忽然伸手，从他篮子里抽出一株草药，翻了翻根部。
“这药，不是这片山长的。”
老李脸色一变，后退半步：“我……我在东坡采的。”
“东坡？”张老太医冷笑，“那片山三天前就被官兵封了，你从哪儿进的？”
老李额头冒汗，支吾不语。
燕九霄冷冷看着，忽然道：“搜他身。”
两名士兵上前，迅速搜查。一人从他袖子里抽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给张老太医。
老头展开一看，脸色骤变。
“朝廷的密令。”他抬头看向燕九霄，“他们知道你在这儿，派了暗探沿路设伏。”
燕九霄眼神一冷：“杀了吗？”
“还没。”张老太医盯着老李，“你说，谁给你的信？”
老李扑通跪下，抖如筛糠：“我……我只是送信的……是县衙的王师爷……他给了我五两银子……”
“五两？”柳绵绵冷笑出声，“你命就值五两？”
老李不敢抬头。
张老太医看向燕九霄：“留他一命，放回去。让他带句话——再敢动我这三人，我不只挖他一双眼。”
燕九霄点头：“走吧。”
士兵松开老李，那人连滚爬爬地跑了。
柳绵绵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问：“他回去，秦县令就知道我们没死。”
“知道又如何。”燕九霄握紧刀柄，“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
张老太医却摇头：“不，他们会变本加厉。”
他抬头望向远处山头，那里隐约有火光闪动。
“有人在点信号。”
燕九霄眯眼望去，沉声下令：“加快速度，天亮前必须出山。”
众人再次启程，脚步加快。
柳绵绵抱着阿宝，紧跟在燕九霄身后。
他的背影依旧挺首，可脚步己有些虚浮，血还在流。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是几粒黑色的药丸，她用现代方法提纯的止血粉，混着蜂蜜搓成丸。
“张大夫，这个……能止血。”
张老太医接过一看，惊讶：“你做的？”
她点头：“快给他吃。”
老头没多问，掰开燕九霄嘴，塞了一粒进去。
燕九霄皱眉想吐，被张老太医一把按住：“咽下去，不然你走不出这山。”
他闭眼，艰难吞下。
一行人继续前行，石道渐渐变窄，两侧岩壁逼近，头顶只剩一线天光。
柳绵绵抬头，看见一缕晨光正从缝隙中斜切下来，照在燕九霄染血的侧脸上。
他没说话，只抬手，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碰了碰她抱着阿宝的手背。
她一怔。
他什么也没说，继续往前走。
(http://www.220book.com/book/UYXE/)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