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张老太医临走时提到狼王为报仇而来，让柳绵绵心一首悬着。不过此刻，她还是蹲在灶前，把最后一把柴推进灶膛，火舌“呼”地卷上来，舔着铁锅底。锅里鸡汤咕嘟咕嘟冒着泡，油星子浮在汤面，一圈圈荡开。
她掀开锅盖，热气扑上来，熏得眼皮发烫。阿宝坐在小板凳上，抱着膝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锅：“娘亲，熟了吗？”
“再等一盏茶。”她拿勺子搅了搅，舀起一勺吹了吹，又倒回去，“燕叔叔伤还没好利索，得炖烂些。”
阿宝点点头，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是几根晒干的山菇。“我藏的，留着给燕叔叔补身子。”他小声说，生怕别人听见似的。
柳绵绵鼻子一酸，伸手揉了揉他脑袋：“好孩子，你比谁都贴心。”
她把山菇放进锅里，盖上盖子，起身去里屋看了看。燕九霄靠在床头，脸色比昨夜好了些，呼吸也稳了。他闭着眼，眉头却还锁着，像是睡得并不踏实。
她轻轻把被角往上拉了拉，手指碰到他袖口那道裂口——狼爪撕的，边缘参差，沾着点干涸的血迹。她没出声，转身从柜子里摸出针线包，坐到窗边，就着光，一针一针缝起来。
针线穿过粗布，发出细微的“嗤嗤”声。她低头专注，嘴角却不自觉地翘了翘。这还是头一回，给一个人缝衣裳缝得这么安心。
阿宝悄悄溜进来，趴在床沿看了会儿，又蹑手蹑脚地退出去，端了碗温水放在床边小凳上，还拿片叶子盖着，怕落灰。
外头鸡叫了两声，日头爬上了屋檐。
燕九霄是被香味醒的。他睁开眼，屋里静得很，只有灶间传来的柴火噼啪声。他动了动胳膊，伤口还在抽着疼，但神志清楚了。他第一反应是摸刀——刀在草席下，原样没动。
他松了口气，慢慢坐起身。阿宝听见动静，立刻从灶边跑进来，仰头看他：“燕叔叔，你醒了！鸡汤快好了！”
燕九霄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屋内。药渣晾在炉边，干净的布条叠在桌上，墙角的药篓倒扣着，干草撒了一地。他视线停在窗边——柳绵绵低着头，手里拿着件衣服，针线在指间穿梭。
她听见动静，抬眼看了他一下，没说话，只轻轻道：“再歇会儿，汤好了就端来。”
他没推辞，点了点头。
过了一阵，她端着碗进来，汤色清亮，飘着几片黄油皮。她把碗放在小凳上，又塞了双筷子过去：“趁热喝，补补元气。”
燕九霄低头看着那碗汤，热气扑在脸上，暖的。他拿起勺子，没说话，一勺一勺喝起来。汤很鲜，是山鸡炖的，加了点姜片和枸杞，不油不腻。他喝得很慢，但一碗汤，还是见了底。放下碗时，他顿了顿，从枕下摸出个东西，轻轻压在碗底——一枚狼牙，磨得光滑，洗得干干净净，尖端还带着点暗红的血痕。这枚狼牙，是他此次冒险的见证，他想，也许留给她，能当作一个念想。
柳绵绵看见了，没说话，只笑了笑，端起碗出去了。
阿宝趴在桌上，假装打盹，眼睛却从指缝里偷偷瞄。见燕九霄喝完汤，还把狼牙留了下来，他心里偷偷乐开了花。等柳绵绵一转身，他立马爬起来，把燕九霄那双旧布鞋从床下拖出来，悄悄往灶房门口挪了半尺。
天快黑时，汤又热了一遍。这回是给阿宝的，小家伙白天忙前忙后，脸都晒红了。柳绵绵舀了一小碗，吹凉了喂他。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捡个郎君来养娃
燕九霄想下地，刚掀被子，她伸手按住他肩膀：“再歇一日，张大夫说了，毒没清干净不能乱动。”
他顿住，手悬在半空，指尖碰到她手腕，温的。两人同时一怔，谁也没动。
她很快收回手，低头整理围裙：“你……别总一个人往山里跑。太险了。”
他站在原地，背影僵了一瞬，低低应了声：“嗯。”
风从门外吹进来，掀了掀窗纸，檐下干草沙沙响。像昨夜，又不像昨夜。
他忽然转身，看着她：“鸡汤……很好。”
她抬头，眼睛亮亮的：“那……以后常给你炖。”
他没再说话，只是站着，目光落在她脸上，又慢慢移开。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两人之间的地上，不近，也不远。
阿宝吃完汤，抹了抹嘴，忽然“哎呀”一声，指着院外：“燕叔叔！狼毛还在晃！”
燕九霄立刻抬眼，下意识就要起身。柳绵绵也跟着往外走：“哪呢？”
两人刚跨出门槛，身后“咔哒”一声——门从里面拴上了。
他们回头，阿宝扒着窗缝，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你们聊，我不听！”
柳绵绵气笑了，抬手要拍窗板，他又“啪”地关上窗，只留条缝，小声嘀咕：“我困了，先睡啦！”
屋里只剩一盏油灯，火苗轻轻晃。她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围裙角，低头搓了搓，轻声说：“你以后……别一个人闯林子了。”
他背对着她，手扶着门框，指节微微发白。过了会儿，才道：“嗯。”
她没再逼他多说，只轻轻道：“进来吧，风大。”
他转身，走进屋，顺手把门关上。油灯映着他侧脸，眉骨投下一小片影子。他走到床边，坐下，低头看着自己手。
她去灶间收拾碗筷，回来时，见他仍坐着，没躺下。
“怎么还不睡？”
“没事。”他声音低。
她把碗放桌上，走过去，想扶他躺下。他却忽然抬手，拦了一下，像是本能地防备。
她顿住。
他意识到，慢慢放下手，低声道：“抱歉。”
她摇摇头，轻轻按他肩膀：“睡吧，我守着。”
他躺下，闭上眼。她替他拉好被子，正要起身，却发现他右手仍紧紧攥着刀柄，指节泛白，像是睡着了也不肯松。
她蹲下，轻轻掰开他手指，把刀抽出来，又从锅里捞出块刚烫好的布巾，温热的，裹在刀柄上。
他手指动了动，没醒，呼吸却渐渐平了。
她坐在床沿，看着他睡着的脸。月光移到了床前，照在他眉间那道疤上，浅浅一道，像谁用笔轻轻划过。
阿宝在隔壁床翻了个身，小声嘟囔：“爹爹……娘亲……”
她轻轻“嘘”了一声，起身吹灭油灯。
屋里黑了。只有灶膛里最后一点火星，偶尔“噼啪”响一下。
她坐在门槛上，抱着膝盖，听着屋里两人均匀的呼吸声，忽然觉得，这日子，真好。
夜风穿过院子，吹起门边一缕干草，轻轻打了两个转，落进灶膛，火苗猛地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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