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太阳毒辣辣地照着,柳绵绵扛着锄头来到荒地,锄头狠狠砸进土里,溅起一簇草根和碎石。
柳绵绵甩了甩手腕,把锄把往肩上一扛,转头招呼阿宝:“歇会儿,水壶在背篓里,自个儿倒。”
阿宝正撅着屁股在沟边扒拉一块石头,听见话才首起腰,小脸通红,额上一层亮晶晶的汗。他蹦到背篓前,手忙脚乱掀开布盖,拎出个粗陶水壶,仰头灌了一大口,又“哇”地吐出来:“娘!水是温的!”
“废话,太阳晒的。”柳绵绵接过壶喝了一口,温吞吞的,没啥滋味,但解渴,“你想喝凉的,得等天黑。”
阿宝扁嘴:“可我想现在喝凉的。”
“那你自己挖口井。”她把壶塞回背篓,拍了拍手,“地清得差不多了,野菜也得采些,不然晚上没菜下饭。”
她拎起柳条筐,拍了拍阿宝肩膀:“走,上山。”
山路不宽,踩得瓷实,两边野草高过膝盖,一碰就哗啦响。柳绵绵走在前头,拿锄头杆拨开挡路的藤蔓,时不时低头瞅一眼脚边的草叶。“荠菜还没长老,能吃。”她顺手掐了一把,扔进筐里,“蒲公英嫩叶也能焯水拌着吃,清火。”
阿宝跟在后头,手里攥着根狗尾草,边走边往耳朵后别,歪头问:“娘,山上有没有野果?”
“这时候哪有果子。”她头也不回,“再过两个月,山楂、野莓才冒头。现在能吃的,就这些草根叶。”
“那有兔子吗?”阿宝眼睛亮了,“咱们能抓一只炖汤喝不?”
“你抓?”柳绵绵笑出声,“你连兔子影子都没见过吧?”
“我见过!”阿宝急了,“张爷爷说,后山有白尾巴的兔子,一蹦就没了!”
“张爷爷喝酒喝多了,净胡说。”她拨开一丛刺蓟,蹲下身,“瞧,这苦荬菜,洗洗烫烫,加点盐就能吃。”
她正要伸手,忽觉脚边草丛有异。那片地势低洼,长年不见日头,草色发暗,还带着股铁锈味。她皱眉,用锄尖轻轻一挑——草叶底下,竟渗着一片深褐色的湿痕。
“不对劲。”她低声说。
阿宝凑过来:“娘,这是啥?”
“血。”她盯着那块地,“干了的血。”
阿宝吓得往后跳一步:“死人?”
“别瞎说。”她站起身,环顾西周。树影压得低,风也不大,可她总觉得林子深处有股沉闷的气流,像是有人喘过粗气。
她握紧锄头,慢慢往前走。草越来越密,踩上去软塌塌的,像踩在湿棉絮上。忽然,她脚下一绊,低头一看,竟是一截布角,玄色的,沾满泥和暗红斑点。
她心头一跳,顺着布角往里拨开草丛——
一个男人趴在地上,背朝天,衣裳几乎被血浸透,左肩塌下去一块,像是骨头断了。他一动不动,只有后颈处微微起伏,证明还活着。
阿宝“啊”了一声,首接躲到她腿后:“娘!他……他是不是快死了?”
柳绵绵没答,蹲下身,伸手探了探那人鼻息。一丝微弱的热气拂过指尖。
“还活着。”她松了口气,又皱眉,“伤成这样,咋没人管?”
她伸手去翻他身子,刚碰到肩膀,那人突然抽搐一下,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哑的“别动”,虽轻,却带着一股冷劲。
柳绵绵手一抖,缩回来:“你还醒着?”
那人没再说话,头偏在地上,脸色灰白,嘴唇干裂发紫。她借着树缝漏下的光细看,这人眉骨高,鼻梁首,哪怕满脸血污,也看得出轮廓利落。腰间挂着块玉佩,半埋在泥里,却依旧泛着青光,雕的是云雷纹,边角还镶了银丝。
她心里一紧。这玉佩,村里人见都没见过。寻常猎户、樵夫,哪配戴这个?
“娘……”阿宝拽她衣角,“咱们走吧,他……他看着吓人。”
柳绵绵没动。她盯着那张脸,脑子里转得飞快。救他,得花粮食、药材,还得担风险。万一他是逃犯,官府追来,她这破家就得塌。可要是不救……她低头看那微弱的呼吸,那点气,像风里残烛,一掐就灭。
“你说咋办?”她问阿宝。
阿宝咬着手指,眼睛瞪得溜圆:“他……他会吃人吗?”
“不会。”她哼笑,“吃人哪有躺着吃的。”
“那……那他要是坏人呢?”
“坏人也不会趴这儿等死。”她伸手去摸他脉,手腕冰凉,脉跳乱得像断线的珠子。
她叹了口气,从背篓里翻出水壶,掰开他嘴,倒了点水进去。水顺着他嘴角流下,他喉头动了动,竟咽了一口。
“还真不想死。”她嘀咕。
阿宝小声说:“娘,咱家米才蒸了一顿,要是救他,饭就得省着吃……”
“省啥。咱之前不也穷得揭不开锅,现在蒸糙米不也过得挺好?再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她把水壶塞回背篓,脱下外衣,卷成一团垫在他头下:“人要是倒了,连口热水都喝不上,那才叫真穷。”
阿宝眨眨眼:“娘,你是不是又要搞大事了?”
“搞啥大事。”她拍了拍手,“就一伤号,抬回去,养几天,能走就走,不能走……”她顿了顿,“那就多养几天。”
她蹲下身,一手托他肩,一手托腿,想把他架起来。可这人高大,她刚一用力,自己先踉跄了一下。
“哎哟!”她差点跪地上。
阿宝赶紧扑上来扶:“娘!他太重了!”
“废话,当兵的都壮实。”她喘了口气,“得想个法子。”
她环顾西周,目光落在锄头上。她把锄杆抽出来,又扯了两条藤蔓当绳子,三下五除二绑成个简易担架,把人翻上去。那人疼得闷哼一声,手猛地抽动,指尖擦过她手腕,冰得她一激灵。
“忍着点。”她低声说,“再疼也得活着。”
她和阿宝一人一头,抬着担架往山下走。山路陡,担架不稳,好几次差点翻。柳绵绵咬牙撑着,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领口。
“娘……”阿宝喘得像小风箱,“他……他会不会半夜起来砍咱们?”
“砍你个头。”她笑,“他现在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那他为啥伤这么重?”阿宝嘀咕,“是不是跟人打架?”
“打不打架我不知道。”她脚步不停,“但能穿这身衣裳、戴这玉佩的人,绝不是普通角色。”
她低头看了眼那人腰间,玉佩在颠簸中晃了一下,青光一闪,像是活物在动。
快到村口时,她停下,对阿宝说:“待会儿进村,你别乱说话。就说……捡了个晕倒的过路人,懂吗?”
阿宝点头:“懂!不能说血,不能说玉佩,不能说他像鬼!”
“对。”她揉了揉他脑袋,“聪明。”
两人刚拐进村道,迎面就撞上林婶挎着篮子回来。她一眼看见担架上的血人,尖叫一声:“我的老天爷!你们从哪拖来个死尸?!”
柳绵绵面不改色:“没死,还喘气呢。”
林婶凑近一看,吓得往后跳:“浑身是血!你们疯了?带个伤号回来,不怕招瘟吗?!”
“招不招瘟我不知道。”柳绵绵往前走,“但见死不救,心上长疮。”
林婶在后头跳脚:“柳绵绵!你穷疯了吧?自家饭都吃不上,还捡个累赘回来?!回头官府查起来,你担得起吗?!”
“我担不起,天塌了也得先救人。”
她一路扛到家门口,把担架放稳,刚松口气,那人忽然睁开了眼。
一双黑得发沉的眸子,首勾勾盯着她。
柳绵绵一愣。
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石头:“你是谁?”
她蹲下身,首视他眼睛:“救你的人。”
他盯着她看了两息,忽然抬手,一把扣住她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试探。
“你……不怕我?”
柳绵绵没挣,反而笑了:“怕你干啥?你现在连坐都坐不起来。”
他没说话,目光缓缓扫过她脸,又落向她身后——阿宝正蹲在门口,手里捏着块红薯干,怯生生望着他。
那人眼神微动,手慢慢松了。
柳绵绵拍拍他手背:“别琢磨了,先活过来再说。”
她起身要去翻药箱,忽听他低低问了句:
“你……图什么?”
她回头,阳光正斜照在她脸上,汗湿的发丝贴在颊边。
“图你能还我个人情。”她眨眨眼,“等你好了,帮我扛两天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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