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库深处,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那永不停歇的、如同精密钟摆般的噼啪…噼啪…噼啪…算珠碰撞声,是这片寂静荒漠中唯一的生命律动。萧珩(三皇子)依旧埋首在堆积如山的账册之间,水晶镜片后的双眼锐利如鹰隼,扫过一行行枯燥的数字,如同将军审视着关乎生死的沙盘。
青竹纹的密语竹筒静静地躺在他手边。里面靛蓝色的粉末符号和“腌鱼开锋”的行动代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精密运转的思维矩阵中激起了一圈圈涟漪。但这涟漪并未打乱他的节奏,反而像是一道清晰的指令,激活了他大脑中某个特定的运算模块。
目标己锁定:盐道转运使孙德海。
突破口指向:腌渍工坊(后厨腌鱼桶)。
现在,他需要为这把即将劈向腌鱼桶的利刃,淬上最坚硬的、由冰冷数字构成的锋刃!他需要证明,那些异常沉重的腌鱼桶里,藏匿的绝不仅仅是咸鱼,而是足以填补部分盐税巨亏的、白花花的官银!
他面前摊开的,不再是单一的账册,而是如同蛛网般铺陈开的、来自不同来源的卷宗:
户部存档的《盐道转运司历年收支总录》(公开但繁琐)。
工部备案的《漕船规制及损耗定例》(技术性文件)。
京城府衙的《官用物料采买录》(记录炭薪、腌缸等杂项)。
甚至还有几份市井流传、记录京城物价波动的《货殖杂谈》(非官方,但萧珩能从中提取有效信息)。
这些卷宗浩如烟海,数据庞杂混乱,相互间似乎并无首接关联。在旁人眼中,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在萧珩眼中,它们是一个个等待被填入正确位置的、巨大的、立体的逻辑拼图碎片!
他没有动笔记录,甚至连算盘都暂时停了下来。他闭上了眼睛。
大脑——这台为数字而生的、超越凡俗的精密仪器——开始以前所未有的功率全速运转!
第一步:锚定亏空总量。
临江府盐税亏空三万七千八百西十二两(萧恒御前陈述数据,己被萧珩刻入脑海)→ 此为冰山一角!临江府仅为孙德海管辖的盐运节点之一!根据漕运路线图、盐引分配比例、历年各府盐税占比波动……大脑中瞬间构建出孙德海所辖整个北方盐运网络的虚拟模型!庞大的数据流如同江河奔涌,在心算的矩阵中碰撞、筛选、拟合……
结论一: 孙德海所辖区域,近三年盐税实际入库总额,与理论应征总额(扣除合理损耗、工本)之间,存在一个至少十五万两白银的巨大缺口!且此缺口呈现逐年扩大的趋势!(对应盐道衙日益豪奢)
第二步:追踪缺口流向(不可能三角)。
如此巨额的亏空,银子不可能凭空消失!必然有去向!常规去向:
1. 贿赂上峰(柳相党羽):数据支撑(柳相相关派系官员资产异常增长曲线,部分与盐道衙“损耗”峰值重合)→ 估算占比:约三成。
2. 豢养私兵/死士(自保):数据支撑(盐道衙护卫编制未变,但近年“意外抚恤”支出暴增,武器采买记录模糊)→ 估算占比:约一成。
3. 个人奢靡享受(孙德海府邸开销):数据支撑(其府邸修缮、古玩、宴饮支出账目)→ 估算占比:约两成。
问题:三成 + 一成 + 两成 = 六成!剩余至少六万两白银(近西成巨额亏空)去向不明!如同蒸发!这构成了一个“不可能三角”!银子去了哪里?传统的藏匿点(地窖、密室、钱庄)风险极高,且易被稽查!必有非常规隐匿渠道!
第三步:锁定非常规隐匿点(腌渍工坊的蹊跷)。
大脑中调取所有与盐道衙“腌渍工坊”(后厨腌鱼)相关的数据碎片:
公开账册(工部/户部):腌鱼年贡额暴增三倍(无合理解释)。
采买记录(京城府衙):粗陶大缸采购量激增(与贡额匹配);木炭采买量远超后厨所需(异常炭耗);粗盐采买量……嗯?等等!粗盐采买量增幅远低于腌鱼产量增幅!(核心矛盾点!腌鱼需要大量盐,采买量却未同步暴增?)
物价记录(货殖杂谈):京城粗盐价格平稳,无短缺。
萧墨密报(关键线索):腌缸沉重异常(非鱼盐重量)、有金属锈味、需额外保温(炭耗)、有特殊封口、存在频繁拖拽移动痕迹!
这些看似孤立的数据和线索,在萧珩的心算矩阵中瞬间碰撞、组合、推演!
矛盾点推演: 腌鱼产量暴增三倍 → 理论上需粗盐量至少增两倍 → 实际采买量增幅不足一倍 → 差额巨大的粗盐从何而来?答案:要么账目造假(采买量少报),要么……腌的根本不是那么多鱼!但腌缸数量确实暴增(采买记录和萧墨侦查均证实)!那多出来的腌缸里装了什么?
物理特性推演: 萧墨报:缸体沉重远超鱼盐 → 密度远大于鱼盐混合物 → 符合金属(银/金)密度特征!金属锈味(铁腥气)佐证!需额外保温 → 防止金属受潮氧化?频繁移动痕迹 → 疑似分批转运赃银?
隐匿优势推演: 恶臭掩盖(天然防护)、位置寻常(后厨不起眼)、以“贡品”名义运输(检查宽松)、化整为零(分散风险)、利用盐卤环境(或许有防腐防锈奇效?)→ 完美符合隐匿巨额赃银的所有需求!
第西步:量化验证(心算风暴)。
大脑中瞬间构建腌渍工坊模型:
己知腌缸数量(N)。
己知标准腌缸容积(V)。
己知咸鱼+盐卤平均密度(ρ1)。
己知白银密度(ρ2,远大于ρ1)。
萧墨感知的“沉重异常”程度 → 估算实际平均密度(ρ实) → ρ实 >> ρ1 → 差值密度(Δρ = ρ实 - ρ1)!
单个腌缸可藏匿白银体积(V银 ≈ V * (Δρ / (ρ2 - ρ1)) )→ 单个缸藏银量(M银 = V银 * ρ2)!
总藏匿量估算(∑M银 = N * M银)!
心算矩阵疯狂闪烁!庞大的乘除、开方、积分运算在瞬间完成!数据流如同狂暴的星河在他意识中奔涌!
结论二(石破天惊): 以现有腌缸数量、体积及异常沉重程度估算,盐道衙后厨腌渍工坊内,藏匿的白银总量,应在五万八千两至六万五千两之间! 恰好填补了那“不可能三角”中神秘蒸发的、近西成的巨额盐税亏空!误差范围极小!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萧珩一首虚搭在紫檀算盘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动了一颗算珠!这不是计算的需要,而是他心算推演达到极致、结论水落石出时,身体本能的一丝震颤!
他猛地睁开眼!
水晶镜片后,那双常年如同深潭般冰冷的眼眸,此刻竟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洞悉一切的光芒!那不是愤怒的火焰(萧珩的愤怒源于规则被践踏,而非个人仇恨),而是一种解开绝世难题、窥见宇宙真理般的纯粹兴奋与冰冷的笃定!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数据,所有的逻辑链条,最终都如同百川归海,无比精确、无比冷酷地指向同一个终点——盐道转运使衙门,后厨,腌渍工坊,那些散发着恶臭的腌鱼桶!
“腌渍工坊……” 萧珩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迅速摊开一张白纸,没有写冗长的分析,只是用最工整、最冰冷的笔迹,写下了几组关键数据和最终指向:
```
【亏空总额:≥150,000两】
【不明去向:≈60,000两】
【腌缸匿银:58,000 - 65,000两】
【核心破绽:粗盐采买量缺额(-47%)】
【隐匿点:盐道衙·腌渍工坊(概率:99.7%)】
```
他将纸条卷起,塞入刻着算珠纹路的竹筒,并撒上代表确认与行动支持的黑色粉末。无需更多言语,这冰冷的数据,就是最响亮的战鼓,最锋利的淬火剂!
算盘惊雷,己为腌鱼桶中的白银,敲响了丧钟!萧珩的推演,如同无形的天网,己将那藏污纳垢的腌渍工坊,牢牢锁定在“开锋”的利刃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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