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彻夜未归，东宫书房的烛火却亮到天明。李承乾将那张画满线条的纸反复铺开，指尖在 “钱六” 与 “李西” 的名字间来回。西市帮派、万通客栈、京兆府小吏…… 这些看似零散的点，定有一条隐秘的线将它们串连，而线头或许就攥在钱六手里。
天刚蒙蒙亮，赵德便气喘吁吁地撞进书房，身上还带着晨露与尘土。“殿下！查到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揉皱的纸，“奴才找到几个曾与李西一同在东宫当值的老卒，他们说李西未入东宫前，在西市跟着钱六混过三年！”
李承乾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果然有关联。钱六在西市做的真是绸缎生意？”
“表面上是，” 赵德压低声音，“但老卒们说，钱六暗地里还做‘牵线’的勾当 —— 帮人找杀手、销赃物，甚至能打通官府关节。万通客栈那京兆府小吏，就是他的常客。”
“牵线……” 李承乾眼中寒光乍现，“看来‘影’能在长安潜伏，少不了这钱六帮忙。赵德，备车，再去西市。”
“殿下还要亲自去？” 赵德面露难色，“昨日王强己见过您的身形，若是被认出来……”
“无妨。” 李承乾取过一顶更宽大的帷帽，“这次不去万通客栈，去钱六的绸缎庄。我倒要看看，这只幕后的鼹鼠长什么模样。”
辰时的西市己如沸水般翻腾。李承乾的马车停在绸缎庄斜对面的茶肆，他隔着窗纱打量那间挂着 “钱记绸缎” 牌匾的铺子。门面不大，却收拾得极为精致，伙计正满面堆笑地给一位胡商展示蜀锦，看不出半点江湖气。
“奇怪，” 赵德捧着茶碗嘀咕，“方才路过万通客栈时，见王强又进去了，可这绸缎庄却安静得很。”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绸缎庄后院的角门，那里正有个伙计鬼鬼祟祟地探头，见没人注意便迅速关上。“安静才反常。” 他放下茶钱，“你去盯着角门，我去会会钱六。”
不等赵德阻拦，李承乾己掀帘下车，缓步走向绸缎庄。伙计见他衣着华贵，连忙迎上来：“客官要点什么？小店新到了一批吴绫，色泽鲜亮得很。”
“我找钱六。” 李承乾的声音透过帷帽传出，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
伙计脸色微变：“老板不在……”
“告诉他，故人送‘货’来了。” 李承乾指尖在柜台上轻叩三下，这是昨日在万通客栈听来的暗语。
伙计瞳孔骤缩，忙不迭地往后院跑。片刻后，一个身材矮胖、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掀帘而出，脸上堆着精明的笑：“哪位贵客找在下？” 正是钱六。
李承乾缓步走到柜台前，目光扫过货架上的绸缎：“听闻钱老板门路广，我想找个人。”
“哦？” 钱六的手指在算盘上飞快拨动，“不知贵客要找什么样的人？”
“一个叫‘影’的人。” 李承乾盯着他的眼睛，“听说钱老板曾帮他牵过线。”
钱六的算盘 “啪” 地掉在柜面，脸上的笑容僵住：“客官说笑了，在下只是个卖绸缎的，从未听过这名号。”
“是吗？” 李承乾从袖中摸出半枚磨损的铜钱，“那这个，钱老板总该认识吧？”
这是昨日赵德从老卒那里讨来的 —— 当年李西跟着钱六混时，两人各执半枚铜钱为记。
钱六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后退半步撞翻了算盘。“你……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 李承乾将铜钱拍在柜上，“重要的是，李西在哪？‘影’在哪？说出来，这枚铜钱能保你性命。”
就在这时，后院角门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强带着两个精壮汉子冲了进来，见到李承乾便厉声喝道：“抓住他！他是东宫的人！”
钱六像是突然被抽走了魂魄，瘫坐在地。李承乾暗骂一声，转身撞开伙计往外跑。赵德早己候在街角，挥鞭抽马：“殿下快上车！”
马车刚驶出半条街，便听身后传来一阵喧哗。李承乾掀帘回望，见钱六被王强的人反绑着押进万通客栈，绸缎庄的伙计正慌忙卸下牌匾 —— 显然是要连夜跑路。
“可惜了。” 赵德急打马缰，“差一点就能问出‘影’的下落。”
“不，我们己经摸到鱼了。” 李承乾望着万通客栈的方向冷笑，“钱六被抓，说明‘影’怕他泄密。王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抓人，背后定有硬靠山。” 他忽然想起一事，“张玄素那边有消息吗？”
“今早派人回报，说查到那京兆府小吏姓刘，是长孙无忌府上的远亲。” 赵德答道。
李承乾心中巨震。长孙无忌？难道他也牵涉其中？不对，以长孙无忌的城府，断不会用如此粗糙的手段。除非…… 是有人借了他的势。
马车刚进东宫，张玄素便迎了上来，手里拿着一卷卷宗：“殿下，万通客栈的账册查到了！这是近半年的 guest 登记，您看这个。”
卷宗上赫然写着：贞观十年三月初七，西域胡商‘伊勒’入住，次日离店。而那正是李承乾坠马的前一日。
“伊勒……” 李承乾喃喃道，“这名字在突厥语里是‘狼’的意思。” 他猛地看向赵德，“去查！西市所有胡商，有没有人认识一个叫伊勒的！”
赵德刚要动身，却见一个小宦官跌跌撞撞跑来：“殿下！陛下召您即刻去太极宫，说是魏王殿下弹劾您私通商贾，意图不轨！”
李承乾捏紧卷宗，指腹几乎嵌进纸页。李泰终于忍不住了。他抬眼望向太极宫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来得正好。儿臣倒要看看，这场戏他准备怎么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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