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作监的铁匠铺里，火星子溅得比过年的爆竹还热闹。老王头抡着八斤重的铁锤，“叮叮当当” 砸在烧红的铁块上，额头上的汗珠掉进炉膛，“滋啦” 一声化成白烟。
“王师傅，再打薄些！” 马周蹲在旁边，手里捏着李承乾画的图样，纸边都被火星烧卷了，“殿下说，这弧度得跟马掌严丝合缝才行。”
老王头啐了口唾沫在手心，抡起锤子又是一阵猛砸：“知道知道！这铁片子金贵着呢，烧红了三次才成这样。” 他手下的铁块渐渐显出半月形，边缘被敲得薄如蝉翼，中间却留着几分厚度。
正忙着，赵德推着李承乾进来了，轮椅碾过地上的铁屑，发出沙沙的响。“怎么样了？” 李承乾看着铁匠铺墙上挂着的几片成品，边缘还带着毛刺。
“回殿下，打了五片，您瞧瞧合不合用。” 老王头用铁钳夹起一片，递过来时还冒着热气，上面的小孔钻得整整齐齐。
李承乾接过来看了看，又递给身后的兽医：“张医官，你看钉在马掌上，会不会伤着马？”
张医官捧着马蹄铁翻来覆去地看，眉头皱得像团乱麻：“殿下，这铁片子虽薄，可钉进肉里……”
“不是钉进肉里。” 李承乾让人牵来一匹军马，指着马蹄底部的角质层，“你看，这层硬壳跟人的指甲似的，把铁片子钉在上面，伤不了筋骨。”
军马似乎听懂了，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孔里喷出白气。老王头的徒弟哆哆嗦嗦拿起铁钉，刚要往马掌上按，就被马一甩头掀翻在地，手里的锤子 “哐当” 砸在铁砧上。
“没用的东西！” 老王头踹了徒弟一脚，自己挽起袖子上前，左手按住马掌，右手操起特制的小锤，“当当当” 几下，就把铁钉敲进了预先钻好的孔里。军马起初还挣扎，后来见没什么痛感，竟乖乖站着不动了。
“成了！” 马周拍着手站起来，看着钉了铁掌的马踱了几步，蹄子落在石板上，发出 “笃笃” 的脆响，比原先沉稳了不少。
李承乾让赵德推他到马旁边，仔细看了看铁掌的贴合度：“再钉另外三只，咱们去校场试试。”
羽林卫的校场上，李靖带着几个骑兵正等着。见李承乾来了，连忙迎上来：“殿下，这铁片子真能行？” 他指着场边的砂石地，“那片地最磨马蹄，上个月就废了三匹好马。”
“试试便知。” 李承乾示意骑兵上马。一个络腮胡骑兵翻身上马，刚要扬鞭，就被崔浩带着人拦住了。
“慢着！” 崔浩指着马掌，“这铁片子来历不明，若是伤了军马，谁担得起责任？陛下让太子试验，可不是让你拿羽林卫的战马胡闹！”
络腮胡骑兵脸涨得通红：“崔大人这话啥意思？殿下还能害咱们不成？”
“我可没这么说。” 崔浩皮笑肉不笑地走到马旁边，故意用靴尖踢了踢铁掌，“只是这铁片子看着就硌得慌，万一马受惊了，伤了人怎么办？”
李承乾的轮椅往前挪了挪，挡住崔浩的脚：“崔大人若不放心，不如亲自试试？”
崔浩顿时噎住了 —— 他这辈子都没骑过马，更别说在砂石地上跑了。李靖在旁边看不过去，朗声道：“崔大人要是怕了，就让末将来吧。”
他翻身上马，缰绳一扬，军马 “嘶鸣” 一声，撒开蹄子在砂石地上跑起来。起初还有些踉跄，跑了两圈后竟越跑越稳，铁掌踏在地上，发出 “嗒嗒” 的响，比没钉铁掌时利落多了。
“停下看看！” 李承乾喊道。
李靖勒住马，翻身下来，蹲在马旁检查铁掌。只见铁掌完好无损，连个划痕都没有，马蹄的角质层也没受损。“神了！” 他拿起铁掌看了又看，“这东西真能护着马掌！”
骑兵们顿时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能不能给自己的马也钉上。老王头的徒弟被这阵仗吓得首往后缩，马周连忙喊道：“都别急！王师傅说，一天能打二十片，先给最精锐的骑兵换上！”
崔浩站在旁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忽然指着铁掌道：“这铁片子用的是精铁吧？将作监的精铁都是供应军器的，太子殿下挪用军资，就为了做这些没用的东西？”
这话一出，校场上顿时安静下来。李承乾转动轮椅到他面前，手里捏着片铁掌：“崔大人可知，一匹军马值多少银子？二十两！而这片铁掌，只费五钱铁，算上人工，不到一钱银子。用一钱银子保二十两的军马，哪个更划算？”
崔浩被问得哑口无言，转身就走，袍角扫过地上的铁屑，带起一阵尘土。
李靖望着他的背影，对李承乾道：“殿下，这崔浩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李承乾笑了笑，看着骑兵们围着军马啧啧称奇，忽然觉得这铁片子不仅能护马蹄，或许还能敲碎些别的东西。夕阳把轮椅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刚钉好铁掌的马背上，像给这匹战马镀上了层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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