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霜还没褪尽，太极殿的金砖地就透着股寒气。崔浩站在文官列首，袖中的手攥得发紧，指节抵着昨日被铁屑划破的伤口 —— 那是从校场回来时，被地上的马蹄铁绊倒擦出的血痕。
“陛下，” 他出列时，袍角在冰冷的地砖上扫过，“太子所制铁掌，虽暂见成效，却耗损精铁甚巨。如今边军铠甲尚且短缺，岂能为牲畜耗费国本？”
站在武将列的秦叔宝 “哼” 了一声，腰间的佩刀随动作轻晃：“崔大人怕是不知，上个月幽州军报，因马蹄磨损，三千骑兵迟了三日才到战场，差点误了大事！”
“秦将军这是强词夺理！” 崔浩转头时，帽翅险些扫到旁边的官员，“铠甲护的是人命，铁掌护的是马蹄，岂能混为一谈？”
李承乾的轮椅停在殿中，听着两边争执，指尖无意识地着袖中那片试打的马蹄铁 —— 边缘己被磨得光滑，还带着淡淡的铁锈味。首到李世民的目光扫过来，他才缓缓开口：
“父皇，儿臣有个账本。”
赵德连忙将账册呈上。李承乾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去年边军因马蹄受损折损的军马，共计三百七十西匹，每匹作价二十两，合计七千西百八十两。若给所有军马钉上铁掌，需铁掌一万两千片，每片耗铁五钱，合计三千斤，折合银子六十两。加上人工，总费不过百两。”
他顿了顿，举起手中的铁掌：“用百两银子，省七千两损失，崔大人觉得，这账划算吗？”
崔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喉结滚动半晌，才挤出句：“太子殿下只算银钱，却不知精铁乃战略物资……”
“精铁是战略物资，战马就不是吗？” 李靖上前一步，铠甲上的铜扣叮当作响，“末将昨日己让人试过，钉了铁掌的战马，在结冰的路面上行走，比寻常马稳当三成！若遇战事，这便是胜算！”
殿内顿时议论纷纷。有几个曾在边军任职的官员纷纷附和，说的尽是马蹄磨损误事的例子。崔浩的脸由红转白，忽然指向李承乾的腿：“太子殿下久坐轮椅，焉知战马之苦？这铁掌若是不合蹄形，日久必伤马骨！”
这话戳得狠，连李世民的眉头都蹙了起来。李承乾却笑了，转动轮椅往殿外挪了两步：“父皇，不如让大家亲眼看看？”
御马监的驯马官牵着三匹军马走进殿来。一匹未钉铁掌，一匹钉了三日，一匹钉了半月。李承乾让人将三匹马的蹄子抬起，露出底部 —— 未钉的那匹己有些磨损，钉了半月的那匹，角质层完好无损，连个毛刺都没有。
“张医官，” 李承乾唤道，“你来给诸位大人说说。”
兽医张医官哆嗦着上前，指着马蹄：“回…… 回陛下，这铁掌钉在角质层上，就像人穿鞋，不仅不伤骨，还能护着不被石子硌着……”
“一派胡言！” 崔浩还想反驳，却被李世民抬手制止。
“崔浩，” 李世民的声音里带着寒意，“你既如此关心精铁，那朕便命你去将作监督造，务必让铁掌早日配给边军。若耽误了时日……”
崔浩 “扑通” 跪倒在地，额头撞得地砖闷响：“臣…… 臣遵旨。”
退朝时，李承乾的轮椅刚到殿门，就被秦叔宝拦住。老将军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片粗糙的铁掌，边缘还带着毛刺：“殿下，这是俺让府里铁匠打的，您看能用不？”
李承乾拿起铁掌，指腹抚过上面歪歪扭扭的小孔：“秦将军有心了。只是这弧度还得再调调，不然磨马掌。”
秦叔宝嘿嘿笑起来，露出豁了的门牙：“俺就说嘛，还是殿下懂行。往后俺府里的马，都让殿下的人给钉上铁掌！”
赵德推着轮椅往东宫走，见李承乾还在那片粗制铁掌，忍不住道：“殿下，崔浩去了将作监，怕是要捣鬼。”
李承乾望着远处将作监的方向，那里正飘着黑烟，是铁匠铺在开工。“他捣不了鬼。” 他将铁掌揣进袖中，“马掌合不合用，军马知道，骑兵知道。民心是秤，谁也做不了假。”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擦着轮椅的轮子滚过，像在应和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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