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作监的铁匠铺里，崔浩背着手转悠了三圈，鼻尖萦绕着铁腥和煤烟混合的怪味。老王头正抡着锤子打铁掌，火星子溅到他的锦袍上，烫出个芝麻大的洞，他却像没看见似的，盯着铁砧上的半成品冷笑。
“王师傅这手艺，倒是越来越糙了。” 他踢了踢旁边堆着的废铁，“太子殿下要的是护马蹄的宝贝，你这打的是什么？跟块破锅片似的。”
老王头的锤子顿了顿，铁钳夹着的铁块 “滋啦” 掉进水里，激起一片白雾。“回大人，这铁掌讲究的是弧度，不是好看。” 他捞起冷却的铁掌，边缘磨得光滑，“太规整了，反而磨马掌。”
“放肆！” 崔浩身后的随从喝骂一声，抬脚就要踹铁砧，被崔浩拦住了。他蹲下身，拿起片铁掌掂量着：“这铁料不行啊，得用百炼钢才配得上军马。”
老王头心里 “咯噔” 一下 —— 百炼钢是造兵器的料，打马掌用这个，纯属浪费。可他不敢反驳，只能喏喏地应着。
马周提着食盒进来时，正撞见崔浩让人把刚打好的铁掌往废料堆里扔。“崔大人这是做什么？” 他把食盒往案子上一放，里面是东宫厨房烙的葱花饼，还冒着热气，“这些铁掌都验过了，合用得很。”
“合用？” 崔浩拿起片铁掌，往地上一摔，“这么脆，一磕就碎，你想让边军的战马瘸在战场上？”
铁掌 “当啷” 一声弹起来，连个豁口都没有。马周捡起铁掌，气得手都抖了：“你……”
“我什么我？” 崔浩拂袖道，“从今日起，所有铁掌必须用百炼钢，每日只许造五十片。少一片，唯你是问！”
等崔浩走了，老王头蹲在地上叹气：“这不是刁难人吗？百炼钢一天能打五片就不错了，五十片……”
马周咬着牙，掰了半张饼塞进嘴里：“别理他！咱们按殿下的法子来，该怎么打还怎么打。他要是敢上报，我就把这些铁掌都送到羽林卫去，让骑兵们评评理！”
消息传到东宫时，李承乾正在看李靖送来的军报。赵德把崔浩的所作所为一说，他只是笑了笑，将饼递给旁边的苏氏 —— 她今日来东宫送新绣的荷包，上面绣着匹带铁掌的马，针脚歪歪扭扭的，却很用心。
“殿下不生气？” 苏氏给荷包系了个结，“这崔浩分明是故意的。”
“生气有什么用？” 李承乾转动轮椅到窗前，看着将作监的方向，“他越急，越说明这铁掌有用。” 他对赵德道，“去告诉马周，让他偷偷多打些铁掌，送到幽州军去。就说是…… 试验品。”
十日后，幽州军的快马闯进长安，首奔太极殿。骑兵翻身下马时，马蹄上的铁掌在金砖地上划出火星，鞍鞯上还沾着漠北的黄沙。
“陛下！太子殿下的铁掌救了我军！” 骑兵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哭腔，“前日军马在戈壁行军，没钉铁掌的战马倒了一半，钉了的…… 全活下来了！这是立了大功啊！”
李世民接过他呈上的铁掌，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和沙砾，边缘却依旧完好。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李靖带着一队骑兵来了，个个翻身下马，马蹄铁踏在地上，发出整齐的 “笃笃” 声。
“陛下，这些都是从幽州回来的骑兵！” 李靖指着身后的人，“他们说，有了这铁掌，漠北的戈壁再也不怕了！”
崔浩站在文官列里，脸白得像纸。一个络腮胡骑兵一眼看见他，怒道：“就是你不让造铁掌？俺们在戈壁啃沙子的时候，你在长安享清福，还有脸刁难人？”
“你…… 你血口喷人！” 崔浩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柱子上。
李世民没看他，只是对那骑兵道：“铁掌够用吗？”
“不够！” 骑兵大声道，“全军上下都等着换铁掌呢！求陛下让太子殿下赶紧造！”
“准了。”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李承乾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和，“李承乾，即日起，将作监归你节制。所需铁料，不拘多少，户部全力供应！”
李承乾躬身领旨时，听见身后传来崔浩瘫倒在地的声音。阳光透过殿门照进来，落在他轮椅的轮子上，像镀了层金。他忽然想起苏氏绣的那个荷包，针脚虽歪，却把铁掌的弧度绣得刚刚好 —— 有些东西，哪怕看着不那么光鲜，用处却大着呢。
退朝时，秦叔宝凑过来，手里拿着片新打的铁掌，比上次的规整多了：“殿下你看，俺让铁匠照着幽州的样子打了个，这次成不？”
李承乾接过铁掌，在手里掂了掂：“成。秦将军这手艺，快赶上老王头了。”
老将军嘿嘿笑起来，露出豁了的门牙，跟殿外骑兵们的笑声混在一起，像风吹过铁炉，带着股子热乎气。
(http://www.220book.com/book/UZAY/)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