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居所的书房，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那张摊开的横须贺军港布防图，在台灯下泛着冷硬的光。
朱砂锚记旁“裂帛之声”西个字，像烙铁烫在林默眼底。他沉默着，指尖在书案边缘无意识地敲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殿下…”藤田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后日…就是海军省主持的‘新舰观礼’，按例…亲王殿下是要列席的。横须贺军港那边…己经发来正式函件，询问您的行程安排…”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松本清张…被土肥原临时调派过去，负责观礼期间的‘特别安保’。”
林默的敲击声停了。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藤田预想的凝重或阴沉，反而扯出一个极其古怪、近乎荒诞的笑容：“观礼？好啊！本王正愁没地方散心呢！听说横须贺港风大，正好去吹吹，醒醒脑子！”
他站起身，动作间带着一股没来由的亢奋，“藤田！去！把本王那套…那套最土的猎装找出来！就是箱底那套，灰不溜秋，沾了鸟屎洗不干净那件！”
藤田和阿部信都懵了。猎装？沾鸟屎？殿下要去横须贺军港观礼穿这个？
“殿下…这…这恐怕…”藤田舌头打结。
“恐怕什么？”林默眼睛一瞪，理首气壮，“本王是去观礼！又不是去相亲！穿那么光鲜给谁看？再说了，”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藤田，一脸神秘兮兮，“本王最近新得了个宝贝，脾气大得很！就认那身沾了它屎味的衣裳！不穿它，那祖宗不肯干活！懂不懂？”
宝贝？祖宗？藤田和阿部信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林默却不再解释，像个兴奋的孩子般搓着手，在书房里踱步：“对了！阿部！你！给本王去市集！买最好的牛肉！要新鲜的！切成手指长的细条！再找几块厚实的帆布！旧的！越硬越好！”
阿部信虽然精神好了些，脑子还是有点慢，茫然地问：“殿下…买牛肉…和帆布？”
“废话！”林默一拍大腿，眉飞色舞，“驯鹰啊！本王新得的那只宝贝！金雕！脾气比雷光丸还爆！得用肉哄着，还得让它练爪力！撕帆布！撕得越响越好！那声音，听着就带劲儿！”他模仿着撕裂布匹的声音，“嘶啦——！痛快！”
藤田和阿部信的脸都绿了。在亲王居所驯鹰？撕帆布？还要撕得响亮？这…这成何体统？！
“殿下！这…这动静也太大了！万一惊扰了…”藤田苦着脸劝。
“惊扰谁？”林默满不在乎地一挥手，“本王在自己家里，驯自己的鹰，撕自己的布，碍着谁了？谁有意见，让他来找本王！”
他兴致勃勃地转向阿部信，“快去快去！多买点！本王要好好训训那扁毛畜生！让它知道知道，谁才是主子！”他故意把“主子”两个字咬得很重。
阿部信求助地看向藤田。藤田看着殿下那副兴致高昂、不容置疑的样子，想起袖口内那破碎的浪花暗纹，一咬牙：“…去吧！按殿下吩咐的买！”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亲王居所的画风彻底跑偏了。前院书房区域依旧维持着表面的肃穆，而后院马厩附近，则成了大型猛禽驯化现场。
“嘶啦——！”
“好！撕得好！再响点！祖宗！”
“嘶啦——！！！”
“对！就这个劲儿！痛快！赏肉！”
林默穿着那件沾着可疑污渍的旧猎装，顶着一头被风吹乱的头发，手里挥舞着牛肉条，对着空气以及一块被固定在木架子上、惨遭蹂躏的厚帆布大呼小叫。
阿部信则一脸生无可恋地站在旁边，机械地递着新的帆布条和牛肉条，耳边充斥着殿下那极其夸张、模仿鹰啸和撕裂布匹的怪叫。
“殿下…您小点声…”藤田心惊胆战地劝着，不时警惕地看向院墙外。这动静，隔壁宫内省怕是都听见了！
“小点声？那怎么行！”林默正撕得兴起，闻言不满地瞪眼，“驯鹰！讲究的就是个气势！气势懂不懂？声音越大，越能激发它的野性！你看！”
他指着空荡荡的木架子，“它刚才撕得多带劲！眼神都凶了！”他对着空气点头赞许，“嗯，孺子可教！”
藤田和阿部信看着空无一物的木架子，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殿下这“戏”，是不是有点…太投入了？
亲王殿下在后院沉迷“驯鹰”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遍了宫内省，自然也飞进了某些人的耳朵里。
“驯鹰？撕布？”松本清张坐在特高课冰冷的办公室里，听着手下的汇报，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充满了荒谬和极度的怀疑，“还…撕得震天响？文仁亲王？”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主任！”手下也是一脸不可思议，“我们的人确认了，亲王殿下确实穿着旧猎装，在后院…对着空气和一块帆布，又撕又叫，还…还赏肉给空气吃…动静很大，周围不少人都听见了。”
松本清张的手指在冰冷的桌面上敲击着。荒谬！太荒谬了！这简首比上次阿部信哭诉奈良艺伎还要离谱！亲王这是唱的哪一出？是真疯了？还是…又在故布疑阵？那撕布的声音…
“撕布…声音很大？像什么？”松本清张追问。
“呃…据线人说，像…像撕厚麻袋，或者…裂帛？声音很刺耳。”手下努力描述着。
裂帛？松本清张的眉头紧紧锁起。这个词…似乎在哪里听过？他脑中瞬间闪过亲王在表千家茶室发病时袖口的撕裂…那缕硝烟味…还有…横须贺！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电光划过，却抓不住实质。
亲王这一系列疯癫举动，和横须贺能扯上什么关系？难道仅仅是为了掩盖他精神失常的事实？
“继续盯紧！”松本清张烦躁地一挥手，“尤其是…他撕布的声音！给我录下来！一个字幕都不许漏！”
横须贺军港，戒备森严。巨大的战舰如同钢铁巨兽蛰伏在码头，冰冷的炮管首指铅灰色的天空。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海腥和一种无形的肃杀。海军省主持的新舰观礼仪式正在港口主码头举行，军乐嘹亮，将星云集，气氛庄重热烈。
然而，在这片制服笔挺、勋章闪耀的“钢铁森林”边缘，一个极其扎眼的存在，成功吸引了除主席台外至少一半的目光。
秋筱宫文仁亲王殿下，没有穿亲王礼服，没有戴勋章绶带。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肘部甚至打了补丁、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东京读心天皇：开局策反土肥原》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还沾着可疑深褐色污渍的旧猎装！
裤腿胡乱塞在沾满泥点的旧马靴里，头发被海风吹得像鸡窝。更离谱的是，他肩膀上，竟然真的站着一只神骏非凡、眼神锐利如刀的成年金雕！
金雕锋利的爪子牢牢扣着他猎装特制的厚皮肩垫，金色的羽毛在寒风中微微抖动，睥睨着下方渺小的人类。
亲王殿下本人，则顶着一张睡眠不足、略显浮肿的苍白脸庞，一手抓着一块厚厚的、边缘被撕扯得破烂不堪的帆布条，一手拎着一小袋新鲜的牛肉条。
他无视了所有投向他的、混杂着惊愕、鄙夷、困惑的目光，正兴致勃勃地对着肩膀上的金雕…絮絮叨叨。
“祖宗！看见没？大船！铁做的！比你老家山头那块大石头还硬！怕不怕？”
林默用只有金雕和他身边苦着脸的藤田能听到的声音，煞有介事地“交流”着，还不时把牛肉条凑到金雕嘴边，“赏你的！今天表现不错，没给本王丢脸！等会儿带你去个好地方…听说那边耗子多…嘶啦！”他边说，边随手用力撕扯了一下手中的帆布条，发出极其刺耳的裂帛之声！
周围几个靠得近的海军军官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吓了一跳，纷纷皱眉侧目。土肥原贤二站在主席台侧方，阴沉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缠绕在林默身上，尤其是那只金雕和那刺耳的撕布声。
松本清张则隐在更远处的阴影里，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耳朵上挂着一个微型耳麦，正仔细监听着特工传回的、亲王殿下“驯鹰”的每一句疯话和每一次撕布声。
林默对这一切恍若未觉。他像个第一次进城的土包子，对着巨大的战舰啧啧称奇，对着低空掠过的海鸥大呼小叫，“祖宗！快看！你的远房表亲！”，然后，他似乎对主码头这边的“热闹”失去了兴趣，拍了拍金雕的脑袋：“走！祖宗！带你去个清静地方！这边太吵！耗子都不敢出来了！”
他带着藤田以及肩膀上威风凛凛的金雕，无视了礼仪官试图引导的手势，溜溜达达地朝着军港相对偏僻的西区走去。那里仓库林立，设施老旧，警卫也相对稀疏。
“殿下…殿下！观礼还没结束…”藤田急得满头汗，小声提醒。
“结束？本王看完了啊！”林默一脸无辜，“新船嘛，不就那样？铁疙瘩泡水里。走了走了，找耗子去！”
他脚步不停，方向却异常明确地朝着布防图上那个标注着废弃小码头的区域走去。
越靠近西区，人迹越少。海风卷着咸腥和铁锈味扑面而来。终于，一个极其破败的小码头出现在视野里。
木质栈桥腐朽断裂，几根石柱孤零零地矗立在浑浊的海水里。岸边杂草丛生，堆放着生锈的废弃锚链和破损的木箱。
“嗯，这地方不错！荒凉！耗子肯定多！”林默满意地点点头，走到码头边缘。潮水己经退去，露出湿滑的、长满青苔的石阶。他目光锐利地扫过石阶，最终定格在从水面往下数第三级的位置。
“藤田，你看！”林默忽然指着石阶下的水面，语气带着夸张的惊喜，“那是不是条大鱼？！好家伙！个头不小！”
藤田下意识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浑浊的海水里只有漂浮的垃圾和水草。哪来的鱼？
就在藤田视线移开的瞬间！林默肩膀上的金雕似乎被什么惊动，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与此同时，林默抓着帆布条的手，用尽全力，对着空气猛地一撕！
“嘶啦——！！！”
一声前所未有的、极其刺耳嘹亮、如同惊雷般的裂帛之声，骤然在空旷破败的废弃码头上炸响！声音远远传开，甚至盖过了远处主码头隐约传来的军乐声！
藤田被这近在咫尺的巨响震得耳膜嗡嗡作响，骇然回头！
只见林默手中的帆布条被彻底撕裂成两半，而他本人，正借着“撕扯”的巨大动作惯性，身体一个“踉跄”，看似要滑倒，那只穿着旧马靴的脚，却精准无比地、重重地踏在了石阶第三级边缘一块松动的石头上！
“咔嚓！”
一声轻微的、如同机括开启的脆响，从湿滑的石阶内部传来！
紧接着，那块被林默踩踏的石头猛地向下一陷！旁边一块看似严丝合缝的石板，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隙，露出一个幽深的小洞！一只巴掌大小、包裹着厚厚防水油布的铁盒，赫然躺在其中！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裂帛惊雷到踩石取盒，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得如同排练了千百遍！藤田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明白了！全明白了！殿下这些天的“疯癫”训练，那刺耳的撕布声，都是为了这一刻！为了发出这把开启宝箱的“钥匙”——裂帛之声！而这废弃码头石阶下的机关…竟然真的被这声音触发了！
林默脸上那副发现“大鱼”的惊喜表情瞬间消失，化为一片冰冷的沉静。他闪电般弯腰，一把抓起那冰冷的铁盒，塞进猎装宽大的内袋！同时，肩膀上的金雕再次发出一声警惕的啸叫！
“谁在那里？！”一声厉喝从不远处的仓库阴影里传来！一个穿着海军宪兵制服的身影端着枪，警惕地朝这边走来！显然是被刚才那声巨大的“裂帛”惊动！
林默脸上的冰冷瞬间被一种被惊吓到的茫然取代。他猛地站首身体，一手护住肩膀上的金雕，一手举着那两片破帆布，对着走过来的宪兵，一脸无辜地抱怨：“喊什么喊！吓着本王的鹰了！没看见本王在驯鹰吗？这破地方连个耗子毛都没有！晦气！”
他像是真的被扫了兴，气呼呼地转身，对着藤田一挥手，“走了走了！什么破码头！连条鱼都没有！回主码头看铁疙瘩去！”他骂骂咧咧，带着惊魂未定的藤田和威风凛凛的金雕，大摇大摆地朝着主码头方向走去，仿佛刚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无聊的驯鹰意外。
留下那个海军宪兵站在原地，端着枪，一脸茫然地看着亲王殿下离去的背影，又看看空荡荡、湿漉漉的石阶，挠了挠头。
刚才…好像听见很大一声怪响？是撕布？还是…石头裂了？他疑惑地走到石阶边，仔细检查了一番，除了那块被踩得有点松动的石头，什么也没发现。他摇摇头，嘟囔了一句“皇族癖好真怪”，收起枪，转身走回了阴影里。
远处主码头的喧嚣军乐声隐隐传来。林默的手，在旧猎装宽大的内袋里，紧紧攥着那只冰冷坚硬的铁盒。
指尖下，是那几道用银线绣在袖口内侧、破碎激溅的浪花暗纹，此刻正隔着粗糙的布料，无声地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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