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雪，总带着冷冷的刀意。
墨尾蜷缩在慈恩寺的香炉下，那断了半截的尾巴尖还在渗着血。它是一只纯黑的猫，唯独断尾处新长出的绒毛泛着一点灰，像被雪水浸过的炭。
今夜的雪下得蹊跷，明明是上元节刚过，却比腊月里的还烈，打在瓦片上噼啪作响，倒像是有谁在远处放鞭，又像是……追兵的马蹄。
“喵呜。”它舔了舔冻得发僵的爪子，喉间滚出点示弱的气音。这副样子要是被寺里的老和尚看见，准又要叹着气摸它的头，说“墨尾啊墨尾，你这性子，哪像只修行了六世的猫”。
老和尚三天前圆寂了。
圆寂前，他把那串盘了三十年的檀木念珠放在案上，捻着最后一颗珠子对墨尾说：“七世偿，九命还。你记着，等雪停了，就去找……”
话没说完，人就去了。
墨尾当时没懂，只觉得那串念珠透着股暖烘烘的香，像老和尚总给它烤的鱼干。它跳上案几，爪子拨弄着念珠，没提防其中一颗裂了缝，渗出点琥珀色的油，被它舔进了嘴里。
然后天就黑了。
不是天黑，是它的眼黑。无数碎片在脑子里炸开——穿盔甲的人举着刀，绣着花的手往它项圈里塞东西，还有个清瘦的身影背对着它，说“阿墨，活下去”。那些碎片烫得它浑身发抖，尾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咔嚓”一声，就断了。
现在那串念珠只剩半截，被它死死咬在嘴里，齿间全是檀香混着血腥味。
雪幕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踩在积雪上咯吱作响，带着股浓烈的铁锈气。墨尾猛地弓起背，尾巴断处的伤口突突首跳，像有谁在里面敲鼓。
“这边！别让那小崽子跑了！”
“渡厄司的命令，活要见人，死……”
后面的话被风雪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凌乱的碰撞声，像是有人撞翻了寺门旁的石灯。墨尾眯起眼，看见个穿着锦缎袄子的少年跌跌撞撞跑进来，怀里紧紧抱着个什么东西，雪落在他发间，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猫：七世偿，九命还》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竟衬得那点少年气里多了几分狼狈的艳。
他约莫十五六岁，脸冻得通红，嘴唇却泛着白，跑到香炉旁时脚下一滑，重重摔在雪地里，怀里的东西滚了出来，“当啷”一声撞在墨尾藏身的石柱上。
是块玉佩。
墨尾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玉佩是暖白色的，雕着只猫的形状，只是猫的尾巴处缺了一块，缺口的弧度，竟和它断尾的地方分毫不差。更怪的是，玉佩上沾着点血，和它爪子上的血混在一起，竟冒出点淡淡的热气。
“抓住他！”
追兵的喊声近了。少年挣扎着想爬起来，手却在慌乱中摸到了墨尾的尾巴。
“嘶——”墨尾吃痛，差点咬碎嘴里的念珠。
可那只手却顿住了。
少年仰头看过来，睫毛上结着霜，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盛着两簇被雪浇过的火。他没去看追兵，反而盯着墨尾断了的尾巴，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残烛，却异常清晰：
“你的尾巴……怎么跟我的玉佩一样，缺了一块？”
话音刚落，他怀里突然掉出半块东西，落在雪地里，与墨尾嘴里的半截念珠严丝合缝地拼在了一起。
整串念珠瞬间亮起红光，像被点燃的引线。
墨尾脑子里最后一片碎片炸开——还是那个清瘦的身影，举着刀对准它，刀尖却偏了半寸，血滴在地上，也是这样的红。
而那身影抬起头，竟是张和眼前少年一模一样的脸。
“快跑！”少年突然回过神，一把将墨尾捞进怀里，转身往寺后的竹林钻。他的怀抱很暖，带着点淡淡的酒气，像老和尚偷偷给它尝过的米酒。
墨尾被他按在胸口，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和自己尾巴断处的鼓点，一下，又一下，重合在了一起。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冷笑，穿透风雪，首钻进墨尾的耳朵里：
“找到那只断尾猫了。告诉司主，第七世的债，该开始算了。”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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