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抱着墨尾钻进竹林时，雪己经小了些，变成细碎的雪沫子，粘在他的发梢和墨尾的绒毛上，一触即化。
“抓紧了。”他低声说，声音里还带着后怕的颤，却腾出一只手，把墨尾往怀里按得更紧。他的锦缎袄子被划开了道口子，冷风顺着破口往里灌，墨尾能感觉到他腰侧有块地方滚烫——是血。
追兵的喊声被竹林挡了大半，只剩下些模糊的咒骂。墨尾挣了挣，想从他怀里跳出来，却被他死死按住：“别乱动，那些人……他们见了猫就杀。”
墨尾愣住了。
它舔了舔少年按在它背上的手。那只手很软，指腹却有层薄茧，像是常年握着什么细巧的东西。它突然想起老和尚案头的砚台，每次他写字，指腹就会沾着墨，也是这样的触感。
“你是谁？”墨尾想这么问，出口的却是声细弱的“喵呜”。
少年却像是听懂了。他踉跄着躲到一棵粗竹后，喘着气低头看它，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我叫李玄。你呢？这尾巴……疼吗？”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悬在墨尾断尾处半寸的地方，不敢碰，又舍不得收回去。那眼神太熟悉了，像极了记忆碎片里，那个穿青衫的人看着它流血的爪子时的模样。
墨尾突然觉得喉咙发紧，猛地扭过头，咬住了他垂在衣襟上的玉佩。
“哎！”李玄低呼一声，却没抢，只是任由它咬着。玉佩暖得奇怪，像揣在怀里的小炭炉，墨尾咬着咬着，脑子里那些乱窜的碎片突然静了静——它看见一片火海，有人把它塞进一个冰凉的缝隙里，说“等火灭了，去长安找李家人，他们会护着你”。
“你认识这玉佩？”李玄的声音带着惊喜，“我娘说，这是我出生时就带在身上的，猫形的玉佩，配猫形的……”他突然停住了，像是想起什么，脸色白了几分。
墨尾松开口，玉佩上沾了圈浅浅的牙印。它跳下李玄的怀抱，往竹林深处跑了两步，回头看他。
“你是让我跟你走？”李玄看懂了，瘸着腿跟上，“可我得去找我外祖父留下的东西。他是慈恩寺的和尚，三天前……”
他没说下去，但墨尾懂了。老和尚就是他的外祖父。
难怪那串念珠会和他的玉佩相吸。难怪他身上的味道，像极了老和尚禅房里的檀香混着米酒。
两人一猫在竹林里绕了约莫半个时辰，李玄的脚步越来越沉，腰侧的血浸透了锦袄，在雪地上拖出断断续续的红痕。墨尾停下来，用头蹭了蹭他的裤腿，往左边一条更隐蔽的小径拱了拱。
那是条被枯枝掩盖的路，尽头藏着间半塌的竹屋，看着像是守林人废弃的住处。
“你怎么知道这儿有屋子？”李玄惊讶地睁大眼睛，扶着竹子喘了好一会儿，才跟着墨尾钻进去。竹屋里积着灰，墙角堆着些干柴，竟还有个能生火的土灶。
李玄哆嗦着摸出火折子，猫：七世偿，九命还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猫：七世偿，九命还最新章节随便看！刚点燃一根枯枝，就听见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瞬间绷紧了背，把墨尾往灶膛后推了推，自己抄起根烧火棍，屏住了呼吸。
竹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探进来个白发苍苍的脑袋。
是个老妇人，穿着打补丁的棉袄，手里拎着个竹篮，看见李玄时也吓了一跳，随即松了口气：“原来是七殿下。”
李玄愣住了：“你认识我？”
“老奴是沈婆婆，”老妇人放下竹篮，从里面拿出个油纸包，“是你外祖父让我在这儿等的，说若有个断尾黑猫跟着你，就把这个给你。”
油纸包里是半块啃了一半的鱼干，还有张叠得整齐的纸条。李玄展开纸条，上面是老和尚的字迹，只有一句话：
“渡厄司要的不是你，是猫的九条命。护好它，欠的债才好算。”
“渡厄司……”李玄的手指攥紧了纸条，指节泛白，“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说我欠了债？”
沈婆婆叹了口气，眼神落在墨尾身上，带着种说不出的复杂：“殿下，您知道猫族修行的规矩吗？每修一世，要护一人，欠一命。等修到第七世，要么让那人亲手了结它，要么……”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要么，它就会变成半人半猫的怪物，永世困在渡厄司里，替人偿命。”
墨尾突然炸了毛。
它想起那些碎片里的画面——穿盔甲的人举着刀，刀光里映出的，似乎不是它的影子，而是个长着猫耳的人。
“那我外祖父……”李玄的声音发颤。
“老和尚是用自己的命，换了它觉醒记忆的机会，”沈婆婆从竹篮里拿出个小瓷瓶，倒出颗黑色的药丸，“这是护心丸，能暂时压住你的伤。但渡厄司的人很快会找来，你们得往南走，去洛阳找‘裂帛刀’的传人。”
“裂帛刀？”
“那是第二世的债，”沈婆婆看了眼墨尾，“只有找到它，你们才能知道，第一世的人，到底为什么要刺它那一刀。”
话音刚落，竹屋的门“哐当”一声被踹开。
雪地里站着个穿红衣的女人，白发如瀑，手里把玩着根缠满红线的鞭子，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像淬了冰：
“找到你们了。李玄，把猫交出来，我可以让你少受点苦。”
她身后跟着几个黑衣人，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着个铜铃，铃响时，墨尾的断尾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沈婆婆猛地将李玄和墨尾往灶膛后的暗道推：“快走！记住，裂帛刀在洛阳的刀冢里，刀鞘上刻着你们的名字！”
墨尾被李玄拽着钻进暗道时，最后看见的，是红衣女人的鞭子抽向沈婆婆，还有她那句穿透风声的笑：
“跑吧，第七世的债，怎么躲都躲不掉的。”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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