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里又黑又窄，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李玄拽着墨尾往前跑，手里的护心丸还没来得及吃，腰侧的伤口被粗糙的石壁蹭得生疼，每跑一步都像有把钝刀在里面搅动。
墨尾的断尾处也在疼，那红衣女人的铜铃声像附骨之疽，顺着骨头缝往骨子里钻。它回头看了眼，李玄的影子在摇曳的火光里拉得很长，锦缎袄子上的血迹蹭在石壁上，留下一串暗红的印子——像极了记忆碎片里，那道从案头拖到门槛的血痕。
“等等。”李玄突然停住脚步，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太急，竟呕出一口血。血滴在地上，墨尾凑过去闻了闻，腥气里混着点熟悉的檀香味，是老和尚念珠的味道。
“你怎么样？”墨尾用头蹭他的手背，喉咙里发出安抚的呼噜声。它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能听懂李玄没说出口的话——他现在怕的不是疼，是怕自己跑不动，拖累了它。
李玄喘匀了气，摸出那颗黑色的护心丸塞进嘴里，苦得他皱紧了眉，却还是强笑着揉了揉墨尾的头：“没事，外祖父的药，肯定管用。”
他刚首起身，前面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是机关启动的声音。
墨尾猛地弓起背，毛发倒竖。它记得这个声音——在某个碎片里，有人扳动了墙上的暗格，射出的箭雨穿透了那个穿青衫的人的胸膛。
“小心！”李玄拽着墨尾往旁边一躲，一支淬了毒的弩箭擦着他的胳膊飞过去，钉在对面的石壁上，箭尾还在嗡嗡作响。
暗道两侧的石壁突然弹出密密麻麻的弩箭口，黑漆漆的，像无数只盯着他们的眼睛。
“是渡厄司的‘锁魂阵’，”李玄的声音发紧，他认出了箭尾的标记——和他小时候在皇家秘档里见过的一样，“他们早就料到我们会走这条暗道。”
墨尾突然想起沈婆婆的话：“渡厄司要的不是你，是猫的九条命。”
它挣开李玄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对着那些弩箭口发出一声警告的低吼。如果它现在出去，是不是就能让李玄活下去？就像……就像某个碎片里，那个穿青衫的人把它塞进暗格里，自己挡在外面。
“不准动！”李玄看穿了它的心思，猛地扑过来抱住它，“外祖父说了要护好你，我不能……”
他的话没说完，头顶突然落下一张大网，网眼上缠着泛着银光的线，一看就淬了能伤猫的药。李玄反应极快，抱着墨尾往旁边一滚，躲开了网子，却不小心撞开了旁边一道隐蔽的石门。
门后是间更小的石室，借着李玄手里的火折子，能看见墙上刻满了奇怪的符号，角落里堆着些破旧的铠甲，甲胄上的锈迹里，似乎还沾着暗红的血。
“这是……”李玄的声音顿住了。
墨尾的瞳孔骤然收缩。
它认出了这些铠甲——是第一世里，那些举着刀追杀穿青衫的人的士兵穿的。而墙上的符号，和它记忆里那封被译错的密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李玄伸手去摸，指尖刚碰到石壁，那些符号突然亮起红光，像活过来一样，顺着他的指尖往上爬。
“别碰！”墨尾扑过去咬住他的袖子，把他往后拽。
红光爬到李玄的手腕处就停住了，在他皮肤上游走，最后竟组成了一只猫的形状，猫：七世偿，九命还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猫：七世偿，九命还最新章节随便看！尾巴处同样缺了一块，和他的玉佩、和墨尾的断尾，分毫不差。
“这是……胎记？”李玄愣住了。
“是债印。”
石室门口突然传来那个红衣女人的声音，她不知什么时候追了进来，手里的鞭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每一世的命定之人，身上都会有这个印记。李玄，你以为老和尚为什么让你护着它？因为第一世，是你亲手把它推到了刀底下。”
“不可能！”李玄猛地站起来，把墨尾护在身后，“我外祖父不会骗我！”
“老和尚没骗你，”红衣女人笑了，笑得眼角发红，“他只是没告诉你，当年李密刺向书童阿墨的那一刀，是阿墨自己求的。就像现在，它也想替你挡箭，不是吗？”
墨尾浑身一震。
那个碎片里最模糊的部分突然清晰了——穿青衫的人举着刀，刀下的书童仰着头，眼神里没有怕，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恳求。
“你是谁？”李玄的声音发颤，却还是紧紧攥着手里的烧火棍，“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是谁？”红衣女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双手白皙得过分，指尖却长着半寸长的黑甲，像猫的爪子，“我是白伶，是第西世那个被它‘偷’了救命药的药童的妹妹。也是……即将收下它第一条命的人。”
她说着，鞭子突然挥出，带着呼啸的风声抽向墨尾。
李玄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挡在前面。
鞭子没落在他身上，却在半空中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是墨尾用牙咬住了鞭梢。它的牙齿深深嵌进红线里，嘴角渗出血，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白伶，像在看一个旧识。
“有点意思，”白伶挑眉，猛地往回拽鞭子，“可惜啊，第一条命，总要有点代价。”
墨尾被拽得往前踉跄了两步，李玄伸手想去拉，却看见墨尾的眼睛突然变了——瞳孔缩成了竖瞳，耳朵尖冒出了淡淡的黑毛。
“喵——！”
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不是猫叫，倒像是某种野兽的咆哮。紧接着，石室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那些刻着符号的石壁开始剥落，露出后面藏着的东西——
是一具白骨，手里还握着半截染血的笔，笔杆上刻着两个字：阿墨。
而白骨的胸口处，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刀柄上刻着的，是李玄的名字。
“看吧，”白伶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第一世的债，早就刻在骨头里了。李玄，你现在还想护着它吗？”
李玄看着那具白骨，又看看咬着鞭梢、嘴角流血的墨尾，突然笑了。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伸手摸了摸墨尾的头，声音轻得像叹息：
“不管第一世发生了什么，这一世，我不放手。”
墨尾突然松了口，鞭子抽回的瞬间，它猛地转身，用身体撞向李玄，把他往石室深处另一道暗门推去。
暗门后传来沈婆婆的声音，微弱却清晰：“殿下快走！墨尾能拖住她！记住，到了洛阳，找到刀鞘上的名字！”
白伶的鞭子再次挥起，这一次，墨尾没有躲。
它只是回头看了李玄一眼，眼睛里映着他的影子，像在说：等我。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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