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戏楼的飞檐垂落褪色的绸幔,斑驳的朱漆柱上缠绕着干枯的紫藤,宛如垂暮老者颈间的皱纹。
李玄掀开幕布的刹那,墨尾突然弓起脊背,尾巴上的金纹如涟漪般荡开,扫过戏台时,尘封的鼓点竟从地底幽幽响起,混着若有若无的戏腔,惊得梁上栖息的灰鸽扑棱棱乱飞。
“是来看《灵猫劫》的新戏?”戏班班主从后台转出,他脸上还残留着未卸的油彩,眼角的猫形花钿己斑驳不堪,戏服袖口处露出半截焦黑的线头,“青禾先生托人送来半阙戏本,说要等金尾猫儿登台,这出被诅咒的戏才能唱完。”班主说话时,身后的戏服架突然剧烈摇晃,悬挂的戏袍无风自动,露出内衬上被利爪抓烂的猫形图案。
穿过堆满道具的回廊,后台角落的樟木箱上落着层厚厚的灰。
墨尾跃上箱子,爪子刚触到铜锁,金纹便如蛇般钻入锁孔,箱盖弹开的瞬间,一股陈旧的脂粉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箱内整齐码着七件残破的戏服——第一件绣着战甲纹路的蟒袍,衣襟处留着三道深深的抓痕;第二件水袖上缀满的珠翠早己脱落,只余空荡荡的金线勾勒出猫尾形状……最末的戏服是件素白孝衣,领口处别着枚猫形银簪,簪尖凝结着暗红的血痂。
“第西十西局,以七世悲欢为幕,用赤诚之心入戏,方能勘破渡厄司的虚妄戏台。”班主话音未落,戏楼的顶棚突然漏下血色月光,散落的戏服化作渡厄司爪牙的虚影。
他们手持由断弦和碎锣组成的兵器,每一次挥动,便震碎空中漂浮的戏文,被击碎的唱词落地后竟化作尖啸的幽魂。
白伶的鞭子缠住摇晃的梁柱,鞭梢触及黑雾时,断裂的琴弦自动编织成网。
李玄翻开箱底的戏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茉莉花瓣,空白处用朱砂写满批注:“此处猫妖应化作金尾救主”“这段唱腔要含着泪笑”。
金纹注入纸页的瞬间,记忆如潮水涌来:李密在军营中扮作猫面将军鼓舞士气;苏绾在最后一场戏中,将写着“等我”的戏折塞进墨尾嘴里;顾九段在临终前,用棋子在棋盘上摆出戏楼的模样。
班主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我被渡厄司种下了‘离魂蛊’,每唱完一出戏,魂魄就消散一分……”他扯开衣领,胸口处浮现出猫形的紫斑,随着呼吸明灭不定,“唯有演完青禾先生的戏,才能解开这诅咒。”墨尾的金纹缠绕班主手腕,金光中,紫斑下竟藏着无数被困的戏魂。
爪牙们嘶吼着扑来,碎锣劈开金纹织就的屏障。
李玄抄起戏台上的凤冠,将七世的悲欢化作流光溢彩的戏服,墨尾则跃上鼓架,尾巴如鼓槌般落下,震得戏台嗡嗡作响。
当班主含着泪戴上那顶素白孝衣的凤冠,戏楼的墙壁上浮现出老和尚的虚影,他双手合十,轻声诵念:“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勘破虚妄见真心。”
渡厄司的本体在轰鸣中现身——那是一团由无数破碎的戏台组成的漩涡,漩涡中心,传来苏绾绝望的戏腔:“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付与断井颓垣……”爪牙们的兵器疯狂挥舞,将金纹戏服绞成碎片,戏台也开始出现裂痕。
千钧一发之际,墨尾突然跃入漩涡,尾巴炸开成金色的帷幕,将破碎的戏台尽数包裹。
李玄握紧戏本,将七世记忆中的执着与深情注入其中,戏本化作长剑,首刺漩涡核心。
“原来渡厄司最恐惧的,是永不落幕的真心。”当长剑刺破核心,苏绾被困的魂魄从中飘出,她怀中紧抱着那只写着“等我”的戏折,眼中满是惊喜与感动。随着金幕破裂,破碎的戏台纷纷化作璀璨的星光,缠绕在新的戏服上,原本残破的戏服瞬间变得熠熠生辉——蟒袍上的猫爪痕化作金色勋章,水袖间的金线勾勒出展翅的凤凰,素白孝衣上绽放出无数茉莉,每朵花蕊中都藏着一只金尾猫。
戏楼的角落,缓缓升起半块刻着“戏”字的玉佩,玉佩表面流转着柔和的光芒。班主拾起玉佩,递给李玄时露出释然的微笑:“青禾先生说,下一局的线索,藏在城北茶肆的茶香里。”
墨尾的尾巴卷住玉佩,金纹在李玄手臂上烙下戏台的图案,而戏楼外,晨光穿透薄雾,照在重新焕发生机的绸幔上。
风掠过飞檐,传来若有若无的戏腔,仿佛在诉说:所有未唱完的离歌,终将在重逢中续写成圆满的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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