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阳光把快递盒镀上一层金边，林骁捏着那封印着 “市第一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字样的信封，指腹都在发烫。他站在老旧居民楼的楼道里，能听见妹妹林玥在屋里哼着刚学会的英文歌，洗衣机轰隆隆转着，混着窗外卖西瓜的吆喝声，构成他二十六年人生里最踏实的声响。
“哥！是不是录取通知到了？” 林玥穿着校服裙跑出来，马尾辫扫过门框，手里还攥着没写完的数学试卷。她踮脚去够林骁手里的信封，被他笑着按住脑袋：“刚考完试就不务正业，小心陈老师又给我打电话。”
“陈老师早夸我进步啦！” 林玥仰着下巴，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快拆开快拆开，我要看看未来大医生的录取通知书长什么样！”
林骁撕开信封时，指节因为用力泛白。淡蓝色的信纸上，“拟录用” 三个字加粗印在中央，附带的报到须知里列着入职时间和薪资待遇 —— 足够他慢慢攒钱，把这间只有西十平米的老房子换成带阳台的，足够他支持林玥去学她喜欢的画画，足够让这对父母早逝的兄妹，在这座城市里稳稳当当地扎根。
“哥，你手怎么抖了？” 林玥忽然拽住他的袖子，小眉头皱起来，“是不是太激动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考上，你可是我们医学院的‘活体解剖图’呢！”
林骁刚想笑，却看见妹妹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她晃了晃，像片被风吹得打旋的叶子，下一秒就软软地倒了下去。他下意识伸手接住，怀里的人轻得像团棉花，额头上却烫得惊人。
“玥玥？玥玥！” 他的声音劈了叉，抱着妹妹往楼下跑时，录取通知书从口袋滑出来，被风卷着贴在墙角，蓝色信纸在灰扑扑的水泥地上显得格外刺眼。
市医院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如纸。林骁看着护士一次次扎进林玥胳膊里找血管，看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曲线越来越平缓，手指深深掐进掌心。两个小时后，陈医生拿着化验单走出来，白大褂下摆还沾着消毒水的味道。
“林医生，” 陈医生习惯性地叫着他的尊称，又很快改口，“林骁，你妹妹情况不太好。初步诊断是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血小板计数只有正常的十分之一，骨髓造血功能几乎衰竭。”
“再生障碍性贫血？” 林骁重复着这个名词，医科大学的知识库在脑海里疯狂检索，那些病理特征、治疗方案像冰冷的针，一根根扎进太阳穴，云飞南宫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不可能，她上个月体检还好好的，就是有点低血糖……”
“急性重型起病很急，” 陈医生递给他一张病危通知书，笔尖在签名处停顿了一下，“现在必须立刻进无菌病房，先做化疗抑制免疫反应，等合适的骨髓配型。但你要做好准备，整个治疗过程至少需要一百万，而且……”
“一百万。” 林骁喃喃自语，这个数字像块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刚编织好的未来。他想起银行卡里余额 —— 那是他勤工俭学攒下的学费结余，够交三个月房租，够给林玥买新画板，却连一天的 ICU 费用都不够。
监护仪发出规律的 “滴滴” 声，林玥躺在里面，嘴唇干裂起皮，原本圆润的脸颊陷下去一块。林骁隔着玻璃摸她的脸，指尖撞在冰凉的有机玻璃上，才发现自己在哭。
深夜的医院走廊空无一人，他蹲在楼梯间，摸出手机翻通讯录。导师、同学、实习时的同事…… 那些能帮他引荐工作、探讨学术问题的名字，此刻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他知道这个病的凶险，知道每拖延一天，林玥的生存概率就下降一分。
口袋里的录取通知书露出来一角，淡蓝色信纸被泪水洇出深色的痕。林骁盯着 “市第一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那行字，忽然狠狠将它揉成一团，塞进垃圾桶最深处。
垃圾桶旁边，保洁阿姨遗落了一张皱巴巴的名片，边缘磨损得厉害，上面用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写着：“老鬼，专治疑难杂症”，底下是一串没有区号的手机号。这是上个月在医院门口，一个摆摊算命的老头硬塞给他的，当时他只当是骗子传单。
林骁盯着那串数字看了三分钟，首到监护仪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他捡起名片，指尖划过粗糙的纸面，像握住了一把生锈的刀。
“喂，” 他拨通电话时，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我是…… 能治刀伤枪伤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个沙哑的老烟嗓：“在哪家医院实习？胆子不小啊，敢接这种活。”
“我不是实习医生，” 林骁望着监护室的方向，玻璃映出他通红的眼睛，“我是林玥的哥哥。只要能救我妹妹，什么活我都接。”
夏夜的风从楼梯间窗户灌进来，卷起垃圾桶里的纸屑。那张被揉皱的录取通知书从缝隙里露出一角，在风里轻轻颤动，像只折了翼的蝴蝶，再也飞不到阳光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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