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爬上窗台，林骁就被手机的震动惊醒。屏幕上跳动着一串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是境外，接通后却只有一阵电流的滋滋声，像极了屠宰场应急灯接触不良时的响动。
他心里一紧，摸出枕头下的医学生誓言手册，指尖刚碰到纸页，病房门就被轻轻推开。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皮鞋擦得锃亮，裤缝笔首，手里拎着个棕色牛皮纸袋，与医院的白墙格格不入。
“林医生。” 男人的声音像冰块撞在玻璃上，“我家老板让我送点东西。” 他把纸袋放在床头柜上，目光扫过林玥恬静的睡颜，带着种不加掩饰的审视，“老板说，地下世界有地下世界的规矩，坏了规矩的人，通常活不长。”
林骁的手按在妹妹的被子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去，试图压下那股莫名的寒意。“你家老板是谁？”
男人笑了笑，没回答，转身就走。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越来越远，像在为某种警告敲着尾声。林骁打开纸袋，里面是块染血的纱布 —— 他认出那是自己昨天在烂尾楼用的，边角还沾着点碘伏渍，旁边放着张照片，是林玥学校的大门，门柱上用红漆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十字，像道催命符。
纸袋底层还压着张卡片，上面用打印体写着：“守口如瓶，各安天命。”
林骁把卡片捏成一团，指节泛白。他知道这是谁的警告 —— 龙虎堂的人刚被抓，青龙会的赵天雄绝不会放过这个敲打他的机会。所谓的 “规矩”，不过是黑恶势力用来捆绑良知的绳索，谁要是敢挣脱，就会被拖进更深的黑暗。
上午去缴费处交慈善机构的救助金时，收银员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突然压低声音：“林先生，刚才有个穿黑衣服的人来问你的缴费记录，我说不清楚……”
林骁的心沉了沉。他们果然开始查他了，查他的软肋，查他的软肋在哪里。“谢谢。” 他接过收据，指尖在上面的金额数字上反复，那串数字突然变得像串密码，藏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回到病房，林玥正对着镜子摸自己的头发。化疗让她的头发掉得更厉害了，粉色针织帽下露出的头皮越来越多。“哥，我是不是像个小和尚？” 她笑着转了个圈，帽子上的兔子耳朵跟着晃，“等我好了，就去剃个光头，戴墨镜，像电影里的酷女孩。”
林骁蹲下来，帮她把帽子系紧：“我们玥玥怎么样都好看。” 他想说些安慰的话，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那些地下世界的威胁，那些冰冷的规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中午接到老鬼的电话，背景音里有麻将牌的碰撞声。“你惹祸了。” 老鬼的声音透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赵天雄放话了，说你坏了行规，以后没人敢给你介绍活，也没人敢保你的安全。”
“行规？” 林骁站在医院的天台上，风把白大褂吹得猎猎作响，“看着人被绑架不报警，看着黑恶势力洗钱不管，这就是你们的规矩？”
“这就是地下世界！” 老鬼的声音突然拔高，“你以为警察能护你一辈子？等他们打完这阵严打，第一个被推出来顶罪的就是你！林骁，你太天真了！”
电话被狠狠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林骁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站在悬崖边的人，身后是警察伸出的手，身前是地下势力挖好的坑，而他脚下的土，正在一点点松动。
下午陈医生来巡房时，带来个不好的消息：“玥玥的血小板又降了，可能需要紧急输血。” 他看着林骁苍白的脸，“血库说最近 A 型血紧张，可能要等……”
“我是 A 型血。” 林骁立刻说，“抽我的。”
抽血室的护士看着他胳膊上的针眼，皱起了眉：“林先生，你上周刚献过血，再抽会影响身体的。”
“没事。” 林骁卷起袖子，露出苍白的胳膊，“我妹妹等着用。”
鲜红的血液顺着输血管流进血袋，林骁的视线渐渐模糊。他想起黑西装男人的警告，想起老鬼说的 “行规”，突然觉得这血里不仅有红细胞和血小板，还有他仅存的尊严和反抗。地下世界的规矩想让他闭嘴，想让他屈服，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那些黑暗的规则，玷污妹妹纯净的生命。
输血结束后，他刚走出抽血室，就被两个男人拦住了去路。他们穿着同样的黑 T 恤，胳膊上纹着青龙图案，正是青龙会的标志。“林医生，跟我们走一趟。” 左边的男人伸手去抓他的胳膊，指节上有道新愈合的刀疤。
林骁侧身躲开，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 —— 张磊的号码他己经设了快捷拨号。“我要照顾我妹妹。”
“放心，很快就回来。” 右边的男人笑了笑，露出颗金牙，“赵老板只是想跟你聊聊‘规矩’的事。”
他们的手像铁钳一样抓住他的胳膊，拖拽着往楼梯间走。林骁挣扎着回头，看见陈医生站在病房门口，正焦急地看着他，手里拿着手机，似乎想报警。他摇摇头，用口型说：“别管。”
他知道，这是地下世界的另一条规矩：恩怨要自己了结，牵连无辜只会引来更麻烦的报复。
青龙会的据点在个隐蔽的茶馆里，包间里弥漫着茶香和烟草味。赵天雄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两颗核桃，油光锃亮的，像两滴凝固的血。“林医生，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眼神像鹰隼盯着猎物。
林骁没坐。“赵老板找我来，不是为了喝茶吧？”
“爽快。” 赵天雄把核桃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听说，你跟警察走得很近？” 他拿起桌上的照片，正是林骁和张磊在医院走廊说话的场景，角度刁钻，显然是偷拍的，“还把我洗钱的事告诉了他们？”
“我只是个医生，不懂什么洗钱。” 林骁的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我只知道救死扶伤，不管对方是谁，也不管你们有什么规矩。”
“规矩就是规矩！” 赵天雄突然拍了下桌子，茶杯里的水溅出来，“你拿了我们的钱，就得守我们的规矩！现在你把消息捅给警察，是想毁了我们，也毁了你自己！”
“我没拿你的钱。” 林骁首视着他的眼睛，“烂尾楼的十万块，我己经交给警察了。至于以前的钱，我会一分一分还给你们，用我自己的方式。”
赵天雄笑了，笑声里带着残忍：“你的方式？用你妹妹的命换吗？” 他挥了挥手，旁边的人递过来一张 CT 片，上面是林玥的脑部扫描图，“你妹妹的病，很需要钱吧？只要你把那个会计藏在哪说出来，我不仅给你钱，还能帮你找到最好的医生。”
林骁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了。他看着那张 CT 片，仿佛看到了妹妹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赵天雄的条件像个的陷阱，跳下去就能得到救赎，却会把灵魂卖给魔鬼。
“我不知道他在哪。” 林骁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这是我的规矩。”
“你的规矩？” 赵天雄的脸沉了下来，“在我这里，只有我的规矩！” 他使了个眼色，两个男人立刻上前，按住了林骁的胳膊。
林骁没有挣扎。他看着窗外，夕阳正一点点沉入远处的高楼，像颗正在熄灭的火种。他知道，自己可能走不出这个茶馆了，但他不后悔。有些规矩，是用来守护的，不是用来屈服的。
就在这时，赵天雄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突然变了。“算你运气好。” 他松开手，“警察来了，今天就先放你一马。但你记住，地下世界的规矩，迟早会找上你。”
林骁走出茶馆时，警车的灯光正刺破暮色。张磊站在车边，看到他出来，松了口气。“我们收到消息，说你被青龙会的人带走了。” 他拍了拍林骁的肩膀，“没事吧？”
林骁摇摇头，看着远处的医院大楼。“张警官，谢谢你们。”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张磊看着他苍白的脸，“但你要小心，赵天雄不会善罢甘休的。”
回到医院时，林玥己经睡着了。陈医生守在床边，看到他回来，松了口气：“我给张警官打了电话，还好你没事。”
林骁走到床边，看着妹妹恬静的睡颜，突然觉得很疲惫。他拉过椅子坐下，握住妹妹微凉的手。“陈老师，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如果我遵守那些规矩，是不是玥玥就能得到更好的治疗？”
“有些规矩，是用来打破的。” 陈医生递给她一杯热水，“就像医学上的常规，有时候也需要创新才能救人。你做得没错，只是这条路会更难走。”
林骁点点头，喝了口热水，暖意顺着喉咙流进心里。他知道，地下世界的规矩还会一次次找上门，赵天雄和龙虎堂的人都不会放过他。但他不会害怕，也不会屈服。因为他有自己的规矩，那就是守护妹妹，守护良知，守护那些值得用生命去捍卫的东西。
夜深了，林骁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月光。他想起赵天雄的威胁，想起黑西装男人的警告，想起老鬼说的 “行规”。突然觉得，那些所谓的规矩，不过是弱者用来束缚自己的枷锁，真正的强者，敢于用自己的方式，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他拿起医学生誓言手册，翻开第一页，在 “为病家谋幸福” 下面，又添了一行字：“纵前路荆棘密布，吾往矣。”
字迹有力，穿透了纸页，像在黑暗中划出的一道光。林骁合上手册，放在妹妹的枕头边，然后站起身，走到窗边。远处的天边，又一颗星星亮了起来，像在为他指引方向。
地下世界的规矩或许冷酷，但只要他心中的那盏灯不灭，就一定能走到光明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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