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回到医院时，白大褂的下摆还沾着铁锈。他在消防通道的水龙头下反复搓洗手指，那股消毒水混合着血腥的味道却像渗进了骨头缝，怎么也洗不掉。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张磊发来的信息：“龙虎堂和青龙会在码头交火，苏振南的仓库被端了，找到大量军火。”
他盯着屏幕上的文字，突然想起赵天雄那张带着狞笑的脸。所谓的 “交易” 不过是场利用，他提供的地址成了点燃战火的火星，而自己就是那个递火的人。走廊尽头的长椅上空荡荡的，向日葵的花瓣落了一地，像摊被踩碎的阳光。
“哥，你看我画的超级英雄。” 林玥举着画纸跑过来，上面的白大褂超人胸口多了个窟窿，用红色蜡笔涂得乱七八糟，“陈医生说，英雄也会受伤。”
林骁的心猛地一缩。他接过画纸，指尖触到蜡笔的碎屑，粗糙得像集装箱上的锈迹。“玥玥乖，” 他把画折起来塞进白大褂口袋，“哥出去办点事，很快回来。”
码头的警笛声还没散去。林骁混在围观的人群里，看着警察从编号为 “C-143” 的集装箱里搬出木箱，黑色的枪管从缝隙里露出来，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他的目光突然被箱角的一抹暗红吸引 —— 那是块凝固的血迹，旁边嵌着个变形的弹头，黄铜色的弹壳上刻着细小的纹路。
“让一让！” 穿防爆服的警察推开人群，林骁趁乱捡起那块带血的弹头。金属的冰凉顺着指尖蔓延，他突然想起在旧钢厂缝合的那个男人，碎骨茬摩擦的触感和这弹头惊人地相似。
“林医生？” 苏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换了身米色风衣，头发散下来遮住了半张脸，“我爸…… 我爸被抓了。”
林骁转过身，弹头在掌心攥得发烫。“你早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是你告的密？” 苏晴的声音发颤，眼眶泛红，“我给你的骨髓配型是真的，我只是想帮玥玥……”
“帮我？” 林骁举起那块弹头，血迹在阳光下泛着黑，“还是帮你爸借刀杀人？”
苏晴的嘴唇哆嗦着，突然从包里掏出个录音笔：“这是我爸和赵天雄的通话记录，他早就知道你会把地址告诉龙虎堂。” 她把录音笔塞进林骁手里，“码头仓库根本没有军火，真正的货在城东冷库，他们故意让警察端掉空仓库，是为了……”
话没说完，一声枪响划破天空。苏晴猛地捂住胸口，鲜血从指缝里涌出来，染红了米色的风衣。林骁抱住她倒下的身体，听见子弹穿透皮肉的闷响，和自己心跳声重叠在一起。
“是赵天雄的人……” 苏晴的呼吸越来越弱，手指死死抓着他的白大褂，“冷库的密码是…… 玥玥的生日……”
警笛声再次逼近时，林骁把录音笔塞进防水袋，缠在手腕上。他看着苏晴逐渐冰冷的脸，突然想起她在屠宰场递来的那杯茶，青瓷杯沿的温润触感，和此刻掌心的血形成讽刺的对比。
城东冷库的铁门挂着把生锈的锁。林骁输入林玥的生日，“咔哒” 一声轻响，像根绷紧的弦突然断裂。冷库的照明灯忽明忽暗，照出堆积如山的木箱，上面印着 “医疗设备” 的字样，打开却是用油纸包着的弹头，和他在码头捡到的一模一样。
最里面的集装箱里躺着个男人，被绑在铁架上，嘴上贴着胶带。林骁扯下胶带时，闻到浓重的福尔马林味 —— 是那个有先天性心脏病的金链男人，他根本没死，只是被注射了大剂量镇静剂。
“救…… 救我……” 男人的声音嘶哑，胸口的心电图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赵天雄要把我们都炸了…… 这里装了定时炸弹……”
林骁的目光扫过墙角的金属箱，红色的倒计时数字跳动着：00:47:32。他突然明白苏振南的计划 —— 用空仓库吸引警察，把真正的军火和知情人藏在冷库，等龙虎堂和青龙会的人都聚集过来，就引爆一切。
“你的心脏还能撑多久？” 林骁解开绳子，发现男人的静脉里还插着输液管，液体正以缓慢的速度滴入，标签上写着 “氯化钾”。
“最多十分钟……” 男人的指甲掐进林骁的胳膊，“我弟弟…… 我弟弟愿意捐骨髓，求你救救他……”
林骁的手顿了顿。他看着监护仪上紊乱的波形，突然想起林玥的心电图，平稳的正弦曲线此刻却像道催命符。他拔出输液管，用止血钳夹住血管，动作快得像在和时间赛跑。
“定时炸弹的线路在哪个位置？”
男人指了指集装箱顶部的通风口：“红色和蓝色的线，剪…… 剪哪根？”
林骁抬头看了眼倒计时：00:30:15。他从医药箱里拿出手术刀，划开男人的胸口 —— 先天性心脏病的室间隔缺损处，有枚弹头嵌在心肌里，黄铜色的弹壳和他在码头捡到的一模一样。
“剪红色的。” 他一边缝合心肌，一边盯着通风口的线路，“苏振南有先天性心脏病，他知道你弟弟的配型能救他，所以故意让你活着。”
男人的呻吟声越来越弱。林骁的额头抵着他的胸口，能感觉到弹头的震动，和自己的心跳形成诡异的共振。“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赵天宇……”
林骁的手猛地一抖，缝合线在指尖绷断。赵天宇 —— 陈医生昨天提到的名字，那个自愿捐献骨髓的志愿者，竟然是赵天雄的亲弟弟。
倒计时跳到 00:10:00 时，林骁终于取出弹头。他把手术刀扔给男人：“自己按住伤口。” 然后爬上通风口，红色的导线在黑暗中像条毒蛇，缠着蓝色的线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剪刀落下的瞬间，他想起希波克拉底誓言的最后一句：“为病家谋幸福，视彼儿女犹我弟兄。” 金属剪断的脆响里，似乎藏着声叹息，从古希腊穿越而来，落在沾满血的手术单上。
男人被救护车拉走时，林骁站在冷库门口，看着朝阳从集装箱的缝隙里挤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摊开手心，那枚从码头捡来的弹头正躺在中央，上面的血迹被晨露洗得发白。
回到医院时，陈医生正在给林玥量体温。“配型的志愿者来了，” 他摘下听诊器，“叫赵天宇，说是玥玥的远房表哥。”
林骁的脚步顿在门口。白大褂口袋里的弹头硌着肋骨，像块烧红的烙铁。他看着病房里那个穿白衬衫的年轻人，侧脸的轮廓和赵天雄有几分相似，正拿着苹果给林玥削皮，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手上，干净得没有一点瑕疵。
“哥，你回来啦！” 林玥举着苹果跑过来，“天宇哥哥说，等我好了就带我们去草莓园。”
林骁摸了摸她的头，目光越过她的肩膀，和赵天宇的视线撞在一起。对方的笑容很温和，眼底却藏着某种熟悉的东西，像集装箱里的弹头，在暗处闪着冷光。
他突然想起苏晴最后那句话：“他们故意让警察端掉空仓库，是为了……”
为了让真正的棋子，走进最后的棋局。
林骁的手悄悄握紧，掌心的弹头硌得更疼了。他知道，这场以生命为赌注的手术，还远远没有结束。而他手里的手术刀，不知道下一次该划向敌人，还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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