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的指尖在药盒上悬了三秒，才拧开儿童退烧药的瓶盖。橙黄色的混悬液在量杯里晃出细小的漩涡，像极了赵天宇瞳孔里一闪而过的冷光。林玥的脸颊烧得通红，呼吸时鼻翼微微扇动，小手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袖口，指甲缝里还沾着点蜡笔的红痕。
“哥，苦……” 林玥皱着眉把脸扭向枕头，粉色针织帽滑到颈窝，露出后颈细密的汗珠。赵天宇削了一半的苹果放在床头柜上，果皮连成的长线突然断了，落在退烧药盒上，像道被掐断的生命线。
“稍微有点苦，喝了就不难受了。” 林骁用勺子舀起药液，目光越过妹妹的肩膀，落在赵天宇身上。他正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白衬衫的袖口挽起，露出手腕内侧的疤痕 —— 那是道陈旧的刀伤，缝合的痕迹和龙虎堂成员如出一辙。
赵天宇突然抬头，对上林骁的视线，立刻扬起温和的笑：“玥玥很勇敢，比我小时候强多了。” 他把断了的苹果皮扔进垃圾桶，“医生说什么时候可以手术？”
“还要等检查结果。” 林骁喂林玥喝下药，用纸巾擦去她嘴角的药液，“陈医生说你的各项指标都很合格，辛苦你了。”
“应该的，我们是亲戚嘛。” 赵天宇的笑容在日光灯下显得有些僵硬，“我去趟洗手间。”
他刚走出病房，林骁就抓起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没锁屏，停留在和备注为 “雄” 的人的聊天界面：“目标一切正常，退烧药己用。” 发送时间就在刚才，紧随其后的是条未读消息：“按计划进行，别出岔子。”
林玥突然咳嗽起来，呼吸变得急促。林骁赶紧放下手机，拍着她的后背顺气，指尖触到她滚烫的皮肤，像摸到集装箱里那枚发热的弹头。“哥…… 冷……” 妹妹的声音细若游丝，小手紧紧攥着他的手，“天宇哥哥…… 是不是坏人？”
林骁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昨晚在冷库取出的弹头，想起苏晴胸口蔓延的血迹，突然明白林玥的退烧药里，可能掺了不该有的东西。“玥玥别怕，哥在。” 他把妹妹抱起来，目光落在药盒的生产批号上 —— 那串数字和码头集装箱的编号 “C-143” 只差一个数字。
赵天宇回来时，手里多了瓶矿泉水。“陈医生让我问你，玥玥有没有出现皮疹？” 他拧开瓶盖递过来，“说是退烧药可能有过敏反应。”
林骁没接水，反而将药盒推到他面前：“这个批号的退烧药，医院药房早就停用了，你从哪拿的？”
赵天宇的脸色瞬间变了，手悄悄摸向口袋。林玥突然指着他的身后，眼睛睁得很大：“警察叔叔……”
趁赵天宇回头的瞬间，林骁抄起床头柜上的输液架砸过去。金属架撞在门框上发出巨响，赵天宇踉跄着后退，口袋里的折叠刀掉在地上，弹开的刀刃闪着寒光。“你知道了多少？” 他的声音不再温和，像砂纸磨过铁板。
“enough to put you in jail.（ enough to put you in jail.）” 林骁把林玥护在身后，抓起桌上的手术刀 —— 这把曾缝合过无数伤口的刀，此刻第一次对准了活人。
走廊里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张磊带着警察冲进来，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赵天宇。“赵先生，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张磊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刀，“你哥哥赵天雄己经被捕了。”
赵天宇突然笑了，笑声在病房里回荡得格外刺耳：“你们以为抓了我们就结束了？退烧药里的东西，会让她在手术台上……”
话没说完就被警察按在地上，手铐锁住手腕的脆响里，林骁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他赶紧抱起林玥冲向护士站，退烧药的说明书在口袋里硌着，上面 “不良反应” 一栏被人用红笔圈出：“可能引发过敏性休克”。
抢救室的灯亮起来时，林骁靠在墙上滑坐到地上。张磊递来的烟烫到手指，他才猛地回神。“赵天雄想用骨髓移植做幌子，在手术时害死玥玥，嫁祸给医院。” 张磊吐出烟圈，“那批退烧药被换了包装，里面加了致敏剂。”
林骁想起赵天宇削苹果时断掉的果皮，想起他手腕上的刀疤，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冲进洗手间干呕，镜子里的男人眼窝深陷，白大褂上沾着林玥的汗渍，像幅被揉皱的画。
陈医生从抢救室出来时，口罩上沾着点血迹。“暂时稳住了，但过敏反应很严重。” 他摘下口罩，眼底布满红血丝，“手术必须提前，就在明天。”
林骁点点头，目光落在抢救室门上的红灯上。那抹红色和退烧药的药液、赵天宇刀上的寒光、苏晴胸口的血迹重叠在一起，在他视网膜上烙下永不褪色的印记。
深夜的病房格外安静，林玥在睡梦中偶尔呓语。林骁坐在床边，看着输液管里的药液一滴一滴落下，像在数自己剩余的生命。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带血的弹头，放在退烧药盒旁边，金属的冰凉透过纸盒传来，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医院太平间的照片里，赵天宇的尸体躺在白布下，胸口插着枚弹头，和他手里的一模一样。
林骁把手机扔到窗外，听见它在楼下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握紧那枚弹头，指腹着上面的纹路，突然想起希波克拉底誓言里的话：“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道长长的影子。林骁看着妹妹恬静的睡颜，轻轻抚摸她滚烫的额头。明天的手术，无论将要面对什么，他都会握紧手术刀，不仅要切除病灶，还要斩断那些缠绕在妹妹生命里的黑暗。
床头柜上的退烧药盒被月光照亮，像个沉默的警示。林骁拿起它扔进垃圾桶，然后从医药箱里取出新的退烧药，放在妹妹触手可及的地方。这一次，他会亲自守护，不让任何阴影靠近。
天快亮时，林玥的烧终于退了。她睁开眼睛，看着趴在床边的林骁，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哥，我梦见草莓园了，好多好多草莓。”
林骁抬起头，看见妹妹眼里的光，像极了初见时的阳光。“等你好了，我们就去。” 他笑了笑，眼角的泪光在晨光里闪了闪，“哥一定带你去。”
手术同意书放在抽屉最上层，林骁的签名旁边，还空着捐赠者的位置。他知道，明天的手术台，将是这场博弈的最后战场。而他手里的手术刀，既要缝合肉体的创伤，也要剖开人心的黑暗。
但只要能让妹妹重新绽放笑容，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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