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刚把林玥画的全家福贴在病房墙上，走廊里就传来一阵熟悉的咳嗽声。老鬼斜靠在门框上，军绿色的外套沾着机油，手里的搪瓷缸沿缺了个角，里面的茶水浑浊得像化不开的泥。
“林医生倒是清闲。” 老鬼的声音比砂纸磨过还糙，他朝墙上的画努努嘴，“以为把青龙会端了，就能过安生日子了？”
林骁的手停在林玥的被角，指尖触到妹妹温热的皮肤。“你来干什么？”
“给你送终。” 老鬼灌了口茶，茶渣粘在嘴角，“苏振南在牢里咬出个人，说是当年帮他把军火运进市的中间人，现在正到处找你。”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老鬼的军靴上，鞋跟的磨损处露出黄铜色的钉，和码头集装箱上的铆钉一个款式。林骁想起化工厂爆炸时的火光，那些账本上被烧毁的字迹突然在眼前清晰起来 —— 有一页记着 “鬼，运输，三成”。
“是你？”
老鬼笑了，咳嗽得更厉害，手帕捂嘴时露出半截纹身，是只没有眼睛的猫头鹰。“你以为龙虎堂和青龙会斗了这么多年，凭什么没人敢动医院这块地？”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是有人不想让火拼烧到这里，比如…… 玥玥需要的骨髓。”
林玥翻了个身，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林骁把老鬼拽到走廊，白大褂的下摆扫过消防栓，发出空洞的回响。“赵天宇的骨髓配型是你安排的？”
“我只是个跑腿的。” 老鬼的搪瓷缸在掌心转得飞快，“真正想保你们兄妹的人，现在被苏振南咬出来了，正急着灭口。” 他突然抓住林骁的手腕，指节捏得发白，“那人在道上叫‘判官’，当年你在屠宰场缝的第一刀，用的麻药就是他的货。”
林骁的后背窜起一阵寒意。他想起那个戴着银面具的男人，总在凌晨三点把医药箱放在屠宰场门口，钞票上永远沾着淡淡的消毒水味。“他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欠他一条命。” 老鬼松开手，手腕上的红痕像道未愈的疤，“你妈临死前把你托付给他，用的是你爸留下的那批青霉素。”
这句话像枚生锈的钉子，猛地钉进林骁的太阳穴。他想起母亲临终前攥在手里的药瓶，标签被磨得只剩 “青” 字，那时他以为只是普通的消炎药。
“判官从不做赔本买卖。” 老鬼往走廊尽头瞥了眼，那里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在打电话，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闪得刺眼，“他保你到现在，是想让你帮他做最后一件事 —— 把苏振南没交出来的那批货找出来。”
林骁的目光落在黑西装男人的公文包上，锁扣的样式和他在冷库见过的炸弹计时器一模一样。“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欠判官一条腿。” 老鬼掀起裤管，膝盖处的疤痕像条扭曲的蛇，“当年帮他运货时被警察追，是他开枪打瘸了我，才让我没被抓进去。” 他把搪瓷缸塞进林骁手里，“这缸子是他的，他说你看到就会明白。”
缸底刻着个 “玥” 字，是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边缘的瓷片微微，像母亲墓碑上被雨水冲刷的刻痕。林骁突然想起小时候，总有人在深夜把奶粉放在窗台上，包装上永远没有商标，只有用铅笔写的 “玥”。
“他在哪？”
“在你拆掉的那颗手榴弹里。” 老鬼的咳嗽声里混着笑，“判官最擅长藏东西，比如他的眼睛，比如…… 能让玥玥彻底痊愈的进口药。”
穿黑西装的男人挂了电话，转身朝电梯口走，经过他们身边时，公文包的锁扣发出 “咔哒” 轻响，和老鬼搪瓷缸的开盖声重合。林骁看着男人消失在电梯间，突然发现他的皮鞋跟老鬼的一样，都沾着化工厂的硫磺味。
“他给你三天时间。” 老鬼把一张折叠的地图塞进林骁口袋，“找不到货，不仅玥玥的后续治疗没着落，那个叫张磊的警察……” 他没说完，转身就走，军靴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远，“对了，别信警察，张磊的警徽编号，在账本上记着‘卧底，五成’。”
林骁展开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个十字，位置在市立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他想起上次帮张磊处理枪伤时，对方后腰的淤青形状，和码头集装箱的锁扣印一模一样。
病房里传来林玥的呓语，喊着 “草莓”。林骁把地图塞进白大褂，指尖触到那枚从化工厂带回来的弹头，金属的凉意顺着血管蔓延。他抬头望向电梯口，指示灯在 “1” 和 “-1” 之间反复跳动，像颗悬在半空的心脏。
老鬼的警告像根刺，扎在看似平静的日子里。林骁知道，这不是结束，是另一场博弈的开始，而他手里的筹码，从来都只有妹妹的笑容。
夕阳把走廊的影子拉得很长，林骁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墙上的全家福，突然觉得画里每个人的眼睛都在盯着自己，像老鬼说的那只没有眼睛的猫头鹰，藏在暗处，等着猎物露出破绽。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搪瓷缸，缸底的 “玥” 字硌着掌心，像母亲临终前的最后一声叹息。三天时间，找到那批货，揭开判官的真面目，还要弄清楚张磊到底是谁。这场仗，比对付青龙会和龙虎堂加起来还要难。
但只要能让林玥的画永远挂在墙上，他愿意把自己变成最锋利的刀，哪怕刀柄握在别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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