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闲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
那只破鞋在鱼钩上滴溜溜转了个圈，刚好避开了阎埠贵伸过来的手。一股更加浓郁的酸馊恶臭随着水珠甩开，溅了阎埠贵一脸！
“呃！”阎埠贵被熏得干呕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用手背抹了把脸，看着手上沾着的黑乎乎、粘腻的污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陈闲这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皮，懒懒地瞥了阎埠贵一眼，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带着赤裸裸嘲弄的弧度：
“三大爷，”他的声音不高，拖着点刚睡醒似的腔调，“您这……口味挺重啊？”
“噗——！”旁边看热闹的钓鱼佬们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声。连那几个冻僵了的老头，脸上都露出了憋不住的笑意。
阎埠贵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绿豆小眼里射出羞愤交加的光芒。他刚才那番做派，本来就是存着试探的心思，想看看这小子到底邪性在哪，顺便恶心他一把。没想到，恶心没成，反被当众狠狠羞辱了一顿！还被溅了一脸臭鞋水！
“你！你……”阎埠贵指着陈闲，手指哆嗦着，气得话都说不利索。
陈闲却不再看他，仿佛刚才只是赶走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他手腕再一抖，那只散发着恶臭的破棉鞋终于脱离了鱼钩，“噗通”一声，精准地落回了冰冷的冰窟窿里，溅起一小片浑浊的水花，迅速沉了下去，消失不见。
“垃圾，就该待在垃圾该待的地方。”陈闲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阎埠贵的耳朵里。
阎埠贵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他死死盯着陈闲那张没什么表情、却写满“你奈我何”的年轻脸庞，又看看周围那些憋着笑的看客，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屈辱感淹没了他！扫厕所的监督权还没捂热乎，当众被这小子用一根破烟噎住，现在又被当众羞辱，溅了一脸臭鞋水！这口气，他阎埠贵要是咽下去，以后在这南锣鼓巷还怎么抬头做人？！
“好！好！好你个陈闲！”阎埠贵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调，“你给我等着！投机倒把！私藏不明物资！还搞封建迷信！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你！” 他恶狠狠地撂下这句话，再也待不下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老猫，转身气急败坏地冲下了冰面，连自己带来的小马扎都忘了拿。
冰面上的哄笑声在阎埠贵狼狈的背影消失后渐渐平息。但那些落在陈闲身上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有同情（得罪了阎老西儿），有忌惮（这小子真邪性），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期待（这下有好戏看了），唯独没有亲近。
陈闲面无表情地收回鱼线，铅坠和空荡荡的鱼钩带着冰水被提了上来，在晨光中滴着水珠。他甩了甩竿子上的水，拎起那根通体漆黑的万物钓竿，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迈着那种特有的、懒洋洋又拖沓的步伐，离开了这片充满恶意和嘲弄的冰面。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回那个冰冷的小屋。
饿。胃里像揣着一把烧红的刀子。那点过期方便面带来的虚假饱足早己消失殆尽。他需要食物，真正的、能填饱肚子的东西，而不是空间里那堆只能应急的“喷喷香”。
他拎着鱼竿，像个真正的街溜子，在清晨渐渐苏醒的胡同里漫无目的地晃荡。目光扫过路边支起的小摊——冒着热气的大碗茶，焦黄的炸油饼，刚出笼的白面馒头……的香气勾魂夺魄，肚子里的馋虫疯狂叫嚣。但他口袋里空空如也。原主父母双亡留下的那点抚恤金，早被各路“债主”和“帮忙”的邻居们以各种名目“借”走、刮干净了。他现在，是真真正正的身无分文。
晃着晃着，不知不觉又晃回了西合院附近的一条背阴小胡同。这里相对僻静，几个半大的孩子正缩在墙角，脑袋凑在一起，神秘兮兮地嘀咕着什么。其中一个，正是昨天在后海冰面上，第一个因为那麻袋方便面发出响亮腹鸣的“小豆芽菜”。
陈闲的脚步顿了顿。他认得这孩子，好像是后院刘家的，叫小石头。爹妈在远郊的厂子上班，平时跟着瞎眼的奶奶过活，也是院里出了名的困难户。
小石头也看到了陈闲，黑漆漆的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显然是听说了昨天院里那场妖音审判的传闻。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挣脱同伴，小跑着来到陈闲面前，仰着小脸，声音细细的，带着点讨好和神秘：
“陈…陈闲哥…”
陈闲停下脚步，没说话，只是懒懒地垂着眼皮看他。
小石头咽了口唾沫，从他那件补丁摞补丁的破棉袄里，小心翼翼地掏出半块……窝窝头？那窝头黑黄黑黄的，一看就是掺了大量粗粮甚至麸皮，硬得像块石头，上面还沾着点棉絮。
“给…给你…”小石头把窝头往陈闲面前递了递，黑眼睛里带着点紧张和期待，“昨天…谢谢你给的面…香…真香…”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显然还在回味那从未尝过的油炸面饼的滋味。
陈闲看着那半块硬邦邦、沾着棉絮的窝头，又看看小石头那张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过分大的眼睛和尖下巴。胃里的灼烧感似乎更猛烈了。他沉默了几秒钟，没有去接那窝头。反而慢悠悠地抬起手，伸进自己那件旧工装外套的上口袋里。
小石头紧张地看着他。
只见陈闲从口袋里掏出来的，不是别的，正是那包皱巴巴、只剩一根独苗的“大前门”烟盒。他看也没看，用两根手指极其随意地夹出里面最后一根烟卷，然后，在烟盒里摸索了一下——那里还残留着一点点方便面碎屑，是昨天啃面饼时掉进去的。
陈闲极其自然、甚至带着点街溜子特有的那种漫不经心，用指甲盖从烟盒里刮出小半撮黄澄澄的方便面碎屑，摊在手心，然后递到小石头面前。
“喏，”他的声音依旧懒散沙哑，“香酥面碎，换你的情报。”
小石头看着陈闲手心那点金黄色的、散发着油炸香气的碎屑，眼睛瞬间瞪圆了！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出来。他看看陈闲的脸，又看看那点碎屑，再看看自己手里硬邦邦的窝头，几乎没有犹豫，飞快地把窝头塞回怀里，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小心翼翼、如获至宝般捧过那点碎屑，生怕被风吹跑了。
“谢…谢谢陈闲哥！”他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然后凑近陈闲，踮起脚尖，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说道：“三大爷！阎埠贵！他刚才气呼呼地跑回来，首接就奔街道办去了！我听见他嚷嚷着要举报你！说你藏了好多粮食！就藏你屋炕底下！还说你昨天用的那个会说话的盒子是西旧！是封建迷信的妖物！让王主任带人来搜！抄你的家！”
小石头说完，立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捧着那点珍贵的碎屑，飞快地跑回了小伙伴中间，几个小脑袋又凑在一起，分享那点“喷喷香”的碎屑去了。
陈闲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根孤零零的“大前门”，脸上没什么表情。阳光终于艰难地穿透云层，落在他身上，却带不来丝毫暖意。
阎老西儿……果然动手了。而且，够狠，够毒！私藏粮食，投机倒把，再加上“搞封建迷信妖术”这顶足以压死人的大帽子！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西合院的方向。眼神里最后一点因为饥饿带来的烦躁和戾气，彻底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什刹海冰层下墨绿湖水的冰冷。
举报？
抄家？
他慢慢地将那根“大前门”塞回瘪瘪的烟盒，揣进口袋。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点方便面碎屑的触感。
【气运值：4（稳固）】
冰冷的数字在脑海中闪烁。
他拎起那根通体漆黑的钓竿，迈开步子，不再懒散拖沓，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悠闲的、仿佛赴宴般的步伐，朝着那个即将再次为他沸腾的西合院，稳稳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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