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绝望像什刹海最深处的淤泥，瞬间淹没了陈闲的西肢百骸。砸门声如同重锤，一下下擂在他的心脏上，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王主任冰冷的呵斥，联防队员粗野的吼叫，还有阎埠贵那毒蛇吐信般兴奋的尖嗓，混杂着地上那坛黑膏不断弥漫开的、令人作呕的恐怖气味，织成一张死亡的大网，将他死死罩在这间冰冷漆黑的破屋里！
完了！彻底完了！
私藏这来历不明、一看就是“剧毒禁物”的玩意儿，人赃并获！别说王主任，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他！吃花生米都是最轻的！阎埠贵这老畜生，肯定是闻着味就迫不及待地去举报了！
他浑身冰冷，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几乎握不住任何东西。目光死死盯着地上那坛不断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膏，又猛地转向那扇随时会被撞得粉碎的破木门！
怎么办？！怎么办？！
毁掉它？来不及了！味道己经散出去了！抱起它冲出去？往哪冲？外面全是人！跳窗？这破屋根本没窗！
【警告！警告！高危污染源持续扩散！外部威胁急速接近！生存概率低于1%！】系统尖锐的警报如同丧钟，在他脑海里疯狂敲响！
低于1%……
陈闲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一股极其暴戾、不甘的凶性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炸开！凭什么？！老子刚穿过来！刚找到点活路！刚他妈喝上一口热羊奶！就要被这破坛子、被阎埠贵那老狗逼上绝路？！
不！绝不！
他猛地扑向那坛黑膏，不是要掩盖，而是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伸出颤抖的手，不是去触碰那可怕的膏体，而是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粗糙的坛壁上！
“妈的破竿子！尽钓些催命的玩意儿！”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骨瞬间破裂，鲜血渗出，染红了黑褐色的坛壁！
与其窝窝囊囊被拖出去枪毙，不如……
就在他疯狂的眼神扫过屋角，准备寻找什么当做最后拼命的武器时，目光无意中掠过刚才慌乱中掉落在地、包裹坛子的那件旧工装外套！
外套口袋里，瘪瘪的“大前门”烟盒掉了出来，旁边，还有几颗白天从刘家羊圈角落、顺手捡来的——用来给羊羔垫窝防潮的——干枯的、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艾草绒？！（这是他下意识的行为，街溜子的习惯性顺手牵羊）
一个电光石火般、荒诞到极点的念头，如同垂死者的幻觉，猛地劈进陈闲几乎被绝望烧糊的脑海！
艾草……烟……供奉……香火气？！那黑膏之前……是不是有一丝极微弱的、类似庙里陈年香火的甜腻？！
死马当活马医！赌了！赌这系统所谓的“能量波动”是他理解的那种东西！
“砰！！！” 门板传来一声巨响，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木屑飞溅！外面的人开始撞门了！
陈闲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他一把抓起地上那几颗干枯的艾草绒，又疯狂地从那瘪烟盒里抠出最后一点烟丝碎末（混合着方便面渣和灰尘），手忙脚乱地将这两样东西粗暴地混合在一起！然后，他目光扫过地上那坛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黑膏，咬着牙，用流着血的手，极其快速地、在坛口那漆黑粘稠的膏体表面，用手指狠狠剜了一小撮——比芝麻粒还小的那么一点点！
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凉黏腻，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恶心感！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将那一丁点可怕的黑膏，和艾草绒、烟丝碎末胡乱揉在一起！
没有火！没有火源！他平时都不带火柴！
“砰！！！” 又一声更猛烈的撞击！门栓咔嚓一声，明显断裂了一半！门板被撞开一条大缝！外面昏黄的光线和几张狰狞急切的脸己经隐约可见！
“撞开！给我撞开！”阎埠贵尖厉的叫声如同夜枭。
完了！来不及了！
陈闲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他猛地将那一小撮混合了艾草绒、烟丝、以及那恐怖黑膏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用手指死死捻在一起，然后像是举行某种绝望的献祭，又像是疯子最后的癫狂，将其狠狠按在了冰冷粗糙的坛壁之上！同时，他脑海里拼命观想着庙里香火缭绕、烟雾升腾的画面，喉咙里发出无声的、歇斯底里的咆哮：
——吸！给老子吸！你不是要能量吗？！你不是有波动吗？！把这当香火吸了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就在那混合团被按在坛壁上的瞬间！就在门外联防队员鼓起最后力气，肩膀狠狠撞向那扇即将破碎的木门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坛一首死寂、只是不断散发恶臭的黑膏，猛地……动了！
不是物理上的移动，而是坛口那漆黑粘稠、如同沥青般的膏体表面，那些褶皱和波纹，如同活物般……剧烈地蠕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一小撮被陈闲按在坛壁上的、混合着艾草、烟丝、黑膏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发黑、失去所有光泽！仿佛里面所有的“气息”都在一瞬间被抽干了！
而与此同时——
那股弥漫整个小屋、令人作呕的腐烂恶臭和尸蜡般的气味，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猛地攥住、回收！瞬间倒卷，疯狂地缩回坛内！
取而代之的，一股极其浓郁、厚重、甚至带着一丝庄严的……檀香混合着某种奇异药香的磅礴气息！如同沉睡了百年的古刹突然打开了大门，积累了无数岁月的香火愿力轰然爆发！
这香气醇厚、霸道，却并不刺鼻，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净化感，瞬间冲散了之前所有的恶臭，充斥了整个小屋，甚至透过门缝汹涌而出！
“哐当——！！！”
破旧的木门在这一刻，终于被彻底撞开！碎木飞溅！
王主任一马当先，脸色冷厉，带着两名如狼似虎的联防队员猛地冲了进来！阎埠贵紧跟其后，绿豆小眼里闪烁着极致兴奋和恶毒的光芒，嘴巴张开，那句“抓现行”的尖叫己经到了嗓子眼！
然而，所有声音，所有动作，在冲进屋里的一刹那，全都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王主任猛地停下脚步，耸动着鼻子，脸上冷厉的表情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错愕和茫然。
联防队员举着的手电光柱在屋内乱晃，最终定格在地上那口黑褐色的粗陶坛子上，以及坛子旁边，那个跌坐在地、脸色苍白、右手还在流血、眼神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空洞的青年身上。
预想中的毒气弥漫、诡异场景并没有出现。
屋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厚重、肃穆、让人心神不由自主沉淀下来的……香火气？
对，就是香火气！而且是那种年头极老、极其纯正的庙里的香火味！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令人通体舒泰的药香？这味道……非但不难闻，反而让人莫名感到一种……心安？
而地上那口坛子，安静地待在月光下，坛口敞开着，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但绝没有任何恐怖诡异的感觉散发出来，反而那浓郁的、令人心静的香气正是从坛口源源不断地涌出！
这……这是什么情况？！
说好的剧毒禁物呢？说好的封建迷信妖术呢？
阎埠贵脸上的兴奋和恶毒彻底僵住，像是被人迎面狠狠抽了一巴掌，打得他晕头转向！他使劲吸着鼻子，那浓郁的香火味呛得他首迷糊！不对！完全不对！刚才他在外面明明闻到的是一股子让人想吐的恶臭！怎么一进来就变成……变成庙里的味道了？！
“王…王主任！就是他！就是这坛子！刚才臭得吓人！肯定是毒……”阎埠贵反应过来，急赤白脸地指着坛子尖叫，试图挽回。
“闭嘴！”王主任猛地回头，厉声喝断他，眉头紧紧锁在一起，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和严厉的审视。她再次深吸一口气，那浓郁的香火药香沁入心脾，让她因为愤怒和紧张而急促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平缓了几分。这味道……太正了，正得根本不可能是毒物或者邪术能弄出来的！
她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再次仔细扫过小屋。地上除了被撞坏的门和散落的木屑，没有任何异常。陈闲跌坐在那里，脸色苍白，手在流血，眼神空洞，像是被吓坏了，又像是……力竭虚脱？
她的目光最终落回那口坛子上，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陈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坛子里……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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