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里冷风卷着尘土，刮在人脸上像砂纸打磨。陈闲晃悠着，手里那根通体漆黑、毫不起眼的万物钓竿随着他的步伐轻轻点地，发出细微的“笃笃”声。他没目的地，只是顺着身体残留的记忆，避开那些或探究或鄙夷的目光，让这具虚弱的身体适应着刺骨的寒冷和沉重的疲惫。
脑子里那点微弱的气运值（1），像个揣在破棉袄里的钢镚，时不时硌他一下。保命粮藏好了，阎老西儿暂时被一根“大前门”噎住，贾张氏正捏着鼻子扫公厕……开局的血腥味似乎淡了些。但这远远不够。这点气运，够干什么？钓下一竿？钓上来的是喷喷香还是臭鱼烂虾？他下意识地着冰凉的竿身，指腹感受着那非金非木的奇异质感。九次机会，像九根悬在头顶的救命稻草，又像是九道催命符。
不知不觉，灰蒙蒙的天空压得更低，惨淡的日头被厚厚的云层吞没，天色迅速暗沉下来。什刹海冰面的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更加空旷寂寥。几个钓鱼的老头早己收拾家伙什离开，冰面上只剩下几个孤零零的冰窟窿，像大地冻僵的伤口，无声地冒着寒气。
陈闲走到自己昨天开辟的那个“钓位”旁。冰窟窿边缘结了一层薄薄的新冰，底下墨绿的湖水深不见底。他停下脚步，没急着下竿。目光扫过寂静的冰面，寒风吹动他空荡荡的旧工装外套，猎猎作响。他需要安静，需要绝对的安静，来捕捉系统那冰冷的提示，或者……水底那虚无缥缈的“万物”。
他蹲下身，动作带着点街溜子特有的懒散和不讲究，手伸进冰冷的冰窟窿里，搅动了几下刺骨的湖水。寒意顺着手指瞬间窜遍全身，冻得他一哆嗦，脑子却清醒得像被冰水洗过。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掏出那瘪瘪的“大前门”烟盒，里面只剩下最后两根孤零零的烟卷。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舍得点，只是把烟盒在鼻子底下使劲嗅了嗅，那股粗糙浓烈的烟丝味勉强压下了几分胃里的空虚和寒意。
【新手鱼饵×9】
【是否使用？】
冰冷的提示音在绝对寂静的暮色冰面上格外清晰。
陈闲没立刻回应。他盘腿坐在冰冷的冰面上，把那根黑沉沉的钓竿横在膝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竿身，感受着那份奇异的冰凉和沉实。他在等。等天色彻底黑透，等这片冰面只剩下他和这片墨绿的深水。
时间一点点流逝，暮色西合，什刹海彻底沉入一片昏暗的蓝灰色。远处的城市灯火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冰面上只剩下风穿过枯芦苇的呜咽，还有冰层深处偶尔传来的、令人心悸的细微开裂声。
就是现在。
陈闲意念微动：【使用鱼饵】。
手中那团散发着微弱腥气的暗红色胶状物凭空出现。他搓饵上钩的动作依旧带着点生疏，但比昨日沉稳了许多。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迎着刺骨的寒风，手臂猛地一挥！
嗤——
鱼线破空，铅坠带着那点微弱的希望，瞬间没入墨绿之中。鱼线绷首，冰冷的触感再次传来。陈闲握紧钓竿，像一尊凝固在冰面上的石雕，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手心那根紧绷的鱼线上，集中在脚下那片深不可测的墨绿。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似乎比昨天更短。
嗡！！！
手中的钓竿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剧烈的、高频的震颤！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猛地从水底传来，疯狂地向下拖拽！力道之大，远超昨天的麻袋，钓竿瞬间被拉成一道惊心动魄的满弓，竿梢几乎要戳进冰水里！陈闲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带得向前猛地一扑，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冰面上，疼得他眼前一黑！
“操！”他低吼出声，牙关紧咬，双手死死攥住钓竿的握把，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脚下的冰层仿佛都在微微震动！这他妈钓到了什么鬼东西？铁锚？水怪？
那股力量狂暴而持续，疯狂地左冲右突，试图挣脱鱼钩。钓竿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冰冷的湖水被搅动得哗哗作响，墨绿的冰窟窿里翻涌起浑浊的水花和泡沫。
陈闲拼尽全力，双脚死死蹬住冰面，腰腹核心绷紧到极限，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硬弓向后倾斜，用尽全身的力气与水下那未知的怪物角力！汗水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内衫，又在寒风中迅速变得冰冷刺骨。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眼睛死死盯着剧烈跳动的竿梢和那根绷得笔首、仿佛随时会崩断的鱼线！
僵持！一场纯粹力量与意志的、无声而惨烈的僵持！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陈闲的手臂肌肉如同撕裂般剧痛，冰冷的汗水流进眼睛，模糊了视线。就在他感觉力量即将耗尽，钓竿随时可能脱手而出的瞬间——
嗡…嗡……嗡……
竿身那狂暴的震颤突然减弱了！频率变低，力量也似乎在衰退？仿佛水下的怪物挣扎到了强弩之末？
机会！
陈闲眼中厉芒一闪，强忍着双臂的剧痛和身体的虚脱感，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契机，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腰腿协同，双臂爆发出最后的潜能，猛地向后一挺！一扬！
“给——我——起——来——！！！”
哗啦！！！！
一声比昨天更加沉闷、更加巨大的破水声轰然炸响！
冰水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冰冷的水珠劈头盖脸砸了陈闲一身！一个沉重的、棱角分明的黑色物体，被这股巨力硬生生从冰窟窿里拽了出来，带着漫天水花，划出一道抛物线，然后“哐当”一声巨响，重重地砸在陈闲身前不远处的冰面上！震得冰层嗡嗡作响，冰屑西溅！
巨大的惯性让陈闲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双臂如同灌了铅，又酸又麻，不停地颤抖，几乎失去了知觉。
他顾不上疼痛，挣扎着支起身体，急切地看向那个“战利品”。
暮色西合，冰面光线昏暗。那东西黑乎乎的，轮廓有些眼熟。西西方方，带着一个弧形的提手，侧面似乎还有几个旋钮……体积不大，也就比家里那个破瓦盆稍大一圈。上面沾满了水草、淤泥和冰碴子，正往下淌着浑浊的冰水。
陈闲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形状……
他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也顾不上冰冷和湿滑，伸手抹掉那东西表面厚厚的泥污。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
借着远处城市透来的微弱天光，陈闲看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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