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模店的玻璃柜里摆着架歼-15模型，机翼锃亮得能照出人影。扎羊角辫的女孩踮着脚，手指在玻璃上划出弧线，像在模拟飞行轨迹。她爸爸站在身后，手里捏着张揉皱的图纸——是女孩昨晚用作业本画的，机身歪歪扭扭，却在机翼上画了对翅膀，像极了小远的机器人。
“这架太贵了。”男人的声音有点涩，指尖在价格标签上敲了敲，“要不……买个拼装的？”
女孩的肩膀垮了下去，辫梢的桂花发绳垂在图纸上，洇出个小小的黄点。江柠恰好推门进来，听见老板在柜台后打电话：“男孩就该玩战斗机，女孩买什么航模？进点芭比娃娃得了……”
小远突然举起机器人，红绳结在灯光下晃出亮色：“叔叔你看，它会飞！是我和妈妈一起做的，机翼是女生的桃木做的！”机器人腾空而起，掠过歼-15模型的机翼，带起的气流吹得女孩的图纸沙沙响。
女孩的眼睛瞬间亮了，突然拽着爸爸的手往柜台跑：“我不要现成的！我要拼装的！我要给它装桃花木的翅膀！”
男人愣了愣，看着女儿把图纸抚平，在“翅膀”两个字旁边画了朵桂花。他突然笑了，把图纸折成小飞机，往空中一抛：“好，爸爸陪你拼——拼不好就拆了重来，像你江阿姨说的，‘试试看’。”
江柠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社区群的消息：叶蔓调解了场“女孩不该学汽修”的纠纷，现在正带那个想学汽修的女生来航模店，说“都是玩机械的，能交流交流”。
推门声响起时，女孩正趴在桌上涂胶水，鼻尖沾着点白胶，像只花脸猫。学汽修的女生背着个工具箱，啪地放在桌上，掏出套迷你扳手：“我帮你拧螺丝，保证比模型自带的结实。”
两个女孩头挨着头研究图纸，爸爸们蹲在旁边递零件，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们手上，把细小的绒毛染成金色。江柠突然发现，女孩的图纸背面写着行小字：“给张爷爷的妹妹：谢谢你的翅膀。”
小远的机器人突然俯冲下来，红绳结勾住了图纸的一角。女孩惊呼着去够，却带起了更多图纸——从航模店的抽屉里、从女孩的书包里、从学汽修女生的笔记本里飘出来，每张上都画着会飞的东西：带翅膀的卡车、长螺旋桨的缝纫机、装推进器的木匠刨……
“这是……”江柠捡起张飘到脚边的图纸，上面的签名是“秀兰”，画的正是当年没敢说出口的飞行梦，机翼上写着“2023年，传给想飞的孩子”。
老板举着芭比娃娃站在柜台后，突然把玩具往货架上一扔，转身从仓库里拖出个大箱子：“这些是我闺女小时候的航模，她妈说‘女孩子玩这个野’，全锁起来了……你们谁要？拿去改！”
箱子打开的瞬间，阳光涌进去，照得里面的模型泛着旧光。有架塑料首升机的机身上，贴着片干枯的桂花，和张爷爷妹妹的发绳一个颜色。
女孩突然抓起这架首升机，往上面粘桃花木片：“我要给它换翅膀！”学汽修的女生掏出砂纸打磨机身：“我给它装个新引擎！”小远的机器人盘旋在她们头顶，像在护航。
男人掏出手机，对着这场景拍了张照，发进家庭群。江柠瞥见他妻子的回复：“周末我带绣线去，给螺旋桨绣个桂花图案——飞得再高，也得带着家的味。”
航模店的玻璃窗外，不知何时围了群孩子。林溪举着游戏手柄，在教大家用“飞行模式”闯关；程小乐站在台阶上，把这场景编成了新段子；陆明举着听诊器，说要给航模“听听心跳”。
江柠摸出手机，给程野发了条消息：“明天市集加个‘梦想改装区’？”
回复秒到，附带张程小乐的新段子手稿，最后一句用红笔标着：“规矩是死的，胶水是活的——粘不住的梦想，咱就用爱焊上！”
手机电量还剩89%。江柠看着女孩们给航模装翅膀的认真模样，突然想起张爷爷妹妹的木哨声。原来有些声音从来没消失，只是变成了齿轮转动的咔嗒声、胶水凝固的滋滋声、孩子们的笑声，在每个愿意相信“能飞”的角落里，悄悄回响。
夕阳西下时，改装好的首升机终于起飞，带着桃花木的翅膀和桂花绣线，掠过航模店的屋顶，往社区市集的方向飞去。下面跟着群奔跑的孩子，像追着道不会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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