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瓣莲：从琴房到鸟巢》
砚声琴房的日光灯管忽明忽暗，镇流器发出的嗡鸣里，混着隔壁修鞋摊的敲打声。阮音蹲在谱架旁翻找松香，指尖抚过《致爱丽丝》的琴谱——第三页右下角的牙印被岁月磨得浅了，却仍能摸到凹陷的弧度。十二岁那年她换牙，温砚正背对着她调琴弓，阳光穿过老式木窗，把老师的影子投在琴键上，像只翅膀沾着金粉的鸟。
“阮音。”
温砚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砂纸蹭过生锈铁管的涩。她总这样，自从三年前那场“喉炎”后，每个字都像卡在喉咙里的碎玻璃。阮音抬头时，看见老师正用手语比“《破茧》”，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划出弧线，像在模仿她写的那句转音。
琴键被按下时，空气里浮起细小的尘埃。阮音的指尖在黑白键上踟蹰，副歌那段转音总也唱不稳，像踩着悬空的钢丝往悬崖下跳。温砚走过来，掌心贴在她手背上，力度轻得像怕碰碎蝴蝶的翅。“空一点，”老师用气声说，热气拂过她的耳廓，“想想去年暴雨，你在天台听见的山谷回声。”
就在这时，琴房的木门发出一声惨叫。
合页脱开的瞬间，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像影子般挤进来，皮鞋碾过地上的谱纸，发出清脆的撕裂声。为首的掏出张烫金名片，指尖夹着的照片晃得人眼晕——照片上的女孩染着栗色卷发，笑起来时嘴角有颗痣，眉眼却和阮音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脖子上那根铂金项链尤其刺眼，坠子是顾家那只张牙舞爪的鹰。
“阮小姐，”男人的声音冷得像冰窖里捞出来的，“顾老先生在车里等你。”
阮音的手指僵在“re”键上，《破茧》的旋律像被掐住喉咙的鸟，卡在半空扑腾。温砚突然把她往身后拽，枯瘦的胳膊绷得像拉满的弓，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像老狗在护崽。她的指甲深深掐进阮音的胳膊，那里还留着小时候学琴偷懒被戒尺打的疤。
“你是顾家十八年前抱错的女儿。”男人把一份DNA报告拍在琴盖上，纸张边缘割得阮音手背生疼，“在顾家长大的那位叫顾伶仃，昨天刚拿到伯克利的录取通知书——”
话没说完，巷口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冒火的东方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一辆黑色迈巴赫像头沉默的兽，碾过堆在路边的废纸箱，停在琴房门口。车窗降下的瞬间，阮音闻到了雪松混着烟草的味道，比琴房的樟脑丸好闻，却也更冷。
后座男人的目光扫过来，落在她悬在琴键上的指尖。那双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无名指上有圈淡淡的白痕，像常年戴戒指留下的。他没看那些西装男，薄唇掀了掀，声音比巷口的风还凉：
“顾家养不起两个千金。你得嫁我。”
阮音的指尖猛地砸下去，“mi”键发出刺耳的尖叫，惊飞了窗台上筑巢的麻雀。温砚突然攥住她的手腕，指节白得像要碎掉，阮音看见老师后颈的青筋在跳——三年前她被记者围堵时，也是这副模样。
沈砚之从西装内袋掏出份文件，扔在琴盖的照片上。“结婚协议”西个字烫得人眼睛发花，末尾的签名栏空着，旁边用钢笔写着“一年”。“签了，”他的视线掠过墙上那张泛黄的海报，温砚穿着白裙子抱着吉他，身后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偷偷扯她的裙摆，“顾家的人不会再来烦你，温老师的琴房也能保住。”
巷口的风卷着落叶撞在窗户上，像有谁在用指甲刮玻璃。阮音盯着沈砚之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突然想起温砚教她的：“唱歌时别怕破音，破的地方漏进风来，才有空灵。”
她伸手去够那支放在琴谱旁的钢笔，笔杆上还缠着她用红绳编的防滑套。指尖触到纸张的瞬间，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弦：“要是……我不签呢？”
沈砚之的目光在海报上停了三秒。照片里的温砚还能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不像现在，连说话都像在吞刀片。他突然倾身，车窗降下更多，雪松味裹着句话飘进来，轻得像叹息，却重得能砸穿琴房的地板：
“去年温老师进精神病院，就是因为顾家的人来抢你。”
最后一个音符在空气里炸得粉碎。阮音看见温砚的肩膀在抖，老师藏在袖子里的手腕上，有几道浅浅的疤——那是去年被强制送医时，挣扎着抓墙留下的。
窗外的麻雀又飞回来，落在迈巴赫的引擎盖上，歪头看着琴房里的人。阮音握着钢笔的手在抖，墨水在签名栏洇出个小小的黑圈，像颗没流出来的泪。她知道，自己的《破茧》，从这一刻起，要在荆棘里开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V42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