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瓣莲：从琴房到鸟巢》
秋深时，琴房的老槐树落了满地叶，踩上去沙沙响，像揉碎了的旧时光。阮音蹲在树下捡槐籽，蓝布褂子的肘部磨出了毛边，露出里面新缝的补丁——是云岫用杭州织锦红绸拼的，针脚走得像戏里的水袖，在灰扑扑的布上开出朵小小的红莲花。
“沈总让人送了台新钢琴。”野荞抱着吉他从屋里出来，琴颈上挂着串煤晶莲花，是汀兰攒了整个夏天刻的，棱角被得发亮。她往树坑里埋了颗槐籽，指尖沾着的泥蹭在蓝布褂子上，像给红莲花添了点土气的根，“说是德国进口的，琴键比老座钟的钟面还亮。”
云岫正在给新钢琴掸灰，手里的鸡毛掸子是她爹用戏班的旧翎子改的，扫过琴盖时，绒羽飘在阳光里，像群跳舞的金蝶。“我爹的小摊火了，”她笑着回头，辫梢的红绸扫过琴键，弹出个清亮的音，“昨天来了个电影导演，说要给咱们的蓝布褂子拍纪录片，还让我爹当顾问，教道具组缝莲花补丁。”
汀兰抱着老座钟的钟摆模型坐在门槛上，那是沈砚之让人按原比例做的，黄铜钟摆上的莲花刻纹比原版更精致。她突然把耳朵贴在模型上，镜片在秋日的光里晃出涟漪，然后飞快地用手语比：“钟在说，天冷了。”
还真是。傍晚就落了场细雪，沾在琴房的窗棂上，像给玻璃描了层白边。阮音把温砚请来烤火，老太太裹着新做的蓝布棉袍，手里攥着个铜手炉，是沈砚之寻来的老物件，炉盖上刻着缠枝莲，焐得掌心发烫。
“当年我和姐妹唱《五瓣莲》，”温砚的气声混着煤炉的“噼啪”响，“就坐在这炕沿上，棉袍上的补丁比你们的还多。”她指着阮音褂子上的红绸莲，“这朵得再缝密点，经得住扯——舞台上的掌声再响，不如日子磨得久。”
顾伶仃的信就是这时送到的。信封上贴着南方的桂花邮票，里面夹着片干莲蓬，信纸上的字迹娟秀，说她在老家的巷口开了家“莲音琴房”，门口也种了棵老槐树，学生里有个聋儿，总爱摸着钢琴键听震动，像极了汀兰。
“她说要寄套蓝布褂子来，”阮音把信纸凑近煤炉烤干，墨字在热气里微微发涨，“让咱们帮着缝朵莲花，说‘缺了这道补丁，琴房的琴声都发飘’。”
野荞突然从琴盒里掏出个红布包，层层打开，是张皱巴巴的住院结算单——她母亲的治疗费全清了，作者“冒火的东方”推荐阅读《五瓣莲：从琴房到鸟巢》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护士长在背面写着：“老太太今天哼着《煤炉谣》浇花，说等天暖了，要去琴房看看那台老煤炉。”
云岫的眼圈红了，转身去翻她的戏谱，从里面抽出张照片：她爹带着戏班的老伙计在鸟巢外搭了个临时戏台，穿蓝布褂子的老爷子们拉着京胡，唱的竟是改编版的《五瓣莲》，台下的观众举着手机拍，屏幕亮得像片星。
汀兰把顾伶仃寄来的干莲蓬插在玻璃瓶里，摆在老座钟旁，莲蓬的褐、钟摆的铜、煤晶的亮，在暮色里凑成幅暖融融的画。她突然抓起阮音的手，往自己蓝布褂子的口袋里塞——是颗用煤晶刻的小莲蓬，里面的莲子能转动，想来是刻了好几个晚上的。
雪下大时，沈砚之的车停在了巷口。他没进屋，就靠在槐树下抽烟，看着琴房的窗纸上映出五个凑在一起的影子，像朵在雪地里开花的莲。张特助拎着个藤筐从车上下来，里面是五床新棉被，被面印着莲花纹，边角缝着圈蓝布，是温砚让人加的，说“老布包边，睡得安稳”。
“决赛的录像在电视台重播了，”沈砚之往炉里添了块煤，火星溅在雪地上，“观众说想再听现场版，问你们愿不愿意……”
“去琴房的老槐树下唱。”阮音打断他，蓝布褂子上的红绸莲在火光里晃出亮，“带煤炉去，带老座钟去，带街坊们的小马扎去——哪儿也不如家自在。”
沈砚之笑了，指尖在棉袄上蹭掉烟灰：“我让人把琴房的炉子修得更旺些，再搭个木台子，就用老槐树的枝桠当布景。”他看着温砚给汀兰讲如何用煤晶刻莲花，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雪天，他蹲在琴房的煤炉边，看温砚教小姑娘们认谱，说“音符就像补丁，得一针一线缝进日子里才结实”。
后半夜的雪停了，琴房的灯还亮着。野荞在改《老巷的光》的调子，吉他弦上缠着雪粒，扫出的音带着点清冽；云岫在练新的戏腔，把“瑞雪兆丰年”揉进了《五瓣莲》的和声里；汀兰用手语打着拍子，镜片反射的火光在墙上跳，像群取暖的星；阮音趴在炕桌上写歌词，笔尖划过纸页的声，混着钟摆的“滴答”，像在给时光缝补丁。
温砚的鼾声轻轻响起，铜手炉滚落在棉袍边，炉盖上的莲花在月光里泛着柔光。阮音看着她鬓角的银莲花簪，突然明白——所谓传奇，不过是把寻常日子过成了歌，把细碎的暖拼成了莲。就像蓝布褂子上的补丁，看着是疤，其实是花，是五瓣莲开在时光里，永不凋谢的根。
窗外的老槐树在雪地里站得笔首，枝桠上的积雪偶尔落下，“簌簌”地响，像谁在轻轻唱：“五瓣莲，根相连，风里雪里，不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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