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瓣莲：从琴房到鸟巢》
鸟巢的奖杯被野荞摆在了疗养院的窗台，水晶底座映着母亲床头的绿萝，叶片上的晨露滚下来，像给奖杯镶了圈银边。老太太每天都要摸三遍，枯槁的手指划过“五瓣莲”三个字，突然就能想起野荞小时候，坐在煤炉边听她哼歌的模样。
“护工说老太太昨天自己梳了头。”野荞蹲在琴房的门槛上擦吉他，红绳缠着的断弦换了新的，却故意留着半截旧绳，说“得让老伙计搭个伴”。琴房的老座钟还在走，钟摆晃出的“滴答”声里，混着巷口修车铺的叮叮当当，像支没谱的歌。
云岫的爹真在琴房斜对面摆了个小摊，竹架上挂着各色蓝布，针线笸箩里堆着亮闪闪的丝线。老爷子戴着老花镜，给街坊的衣裳缝莲花补丁，针脚走得比戏班里的水袖还灵动。“昨天有个穿西装的先生，”云岫帮着递线轴，辫梢的杭州织锦红绸扫过蓝布，“非要给咱们的演出服缝朵金莲花，说是沈总的朋友。”
汀兰的饼干盒装满了煤晶莲花，她把最透亮的几颗摆在福利院的窗台上，阳光透过晶体，在墙上投出片细碎的星。院长说自从决赛那晚，孩子们总缠着要学手语歌，连说话最利索的小胖，都学着汀兰的样子比划“五瓣莲”，奶声奶气地唱“根在泥里头”。
阮音踩着晨露去温砚家时，老太太正坐在葡萄架下择菜，竹篮里的豆角绿得发亮，沾着点晨雾的湿。“沈砚之那小子，”温砚用没牙的嘴笑，漏风的声里裹着暖意，“把琴房的老煤炉换成新的了，说是怕煤烟呛着咱们。”她往阮音手里塞了个热馒头，是用新炉子烤的，面香混着葡萄藤的青气，像把春天揣在了手里。
顾伶仃的消息是从张特助嘴里听来的。她把那套银色战衣捐给了博物馆，自己回了南方，据说开了家小小的琴房，教街坊的孩子唱童谣，不用电子合成器，就用最普通的木吉他。“她说那天在鸟巢后台，”张特助挠着头递过个锦盒，“听见你们的煤炉响，突然想起奶奶的老灶台，眼泪掉得比决赛时还凶。”
锦盒里装着支银莲花簪，簪头的花瓣薄得透光，是顾伶仃让人打的，底下刻着行小字：“原来暖比亮更久。”阮音把它别在温砚的银发上，老太太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突然哼起了年轻时的《五瓣莲》，调子颤巍巍的，却比任何时候都动人。
入夏时，冒火的东方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琴房办了场小小的演唱会。没有聚光灯，没有首播镜头，就把煤炉搬到院子里，野荞的吉他架在石磨上，云岫的京胡靠在老槐树下，汀兰的碎玻璃摆在石阶上，映得月光七零八落。
街坊们搬着小马扎来听，前排的张大爷带着孙女，小姑娘扎着羊角辫，蓝布褂子上缝着朵歪歪扭扭的莲，是她自己用红笔画的。“唱《老巷的光》！”张大爷扯着嗓子喊，烟袋锅在石碾上磕出火星，“就爱听那句‘灶烟里藏着香’！”
野荞的吉他先响起，红绳旧弦扫出的音带着点糙劲，像石磨碾过玉米粒；云岫的京胡跟着起，弓毛擦过琴弦的颤音，裹着槐花香，把程派的婉转唱成了家常；汀兰的手语在月光里划出银亮的弧，碎玻璃的光斑在人脸上跳，像谁撒了把星星；阮音的声音穿过葡萄藤，比鸟巢的舞台上更清亮，混着孩子们的跟唱，漫了满巷：
“五瓣不同的光，凑成同一个太阳 / 五朵不同的香，绕成同一道梁 / 老巷的墙，记着咱的伤 / 新开的莲，顶着旧时光……”
温砚坐在藤椅上，银莲花簪在月光里闪着亮，跟着调子轻轻晃。沈砚之站在巷口的老槐树下，没走近，就那么听着，手里的烟燃了半截，火星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像颗跳动的莲心。
演唱会散时，野荞把最后半块红糖馒头分给大家，云岫的京胡还在石磨上放着，弦上缠着片槐树叶，风吹过，发出细碎的响。汀兰拉着阮音的手往福利院走，小姑娘的布鞋沾着露水，在青石板上踩出湿痕，像串没写完的音符。
“温老师说，”阮音低头看她镜片里的月亮，“真正的舞台，是能让听的人想起家的地方。”
汀兰突然停下脚步，用手语比了朵大大的莲花，然后把阮音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跳得又稳又暖，像琴房的老座钟，像煤炉里的火，像所有藏在岁月里的、不会灭的光。
巷子深处的灯亮了，一家接一家，把五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朵在夜色里慢慢舒展的莲。风吹过葡萄藤，吹过老槐树，吹过窗台的煤晶莲花，带着点茉莉的香，有点煤烟的暖，还有点蓝布褂子上的皂角味——那是五瓣莲的香，是老巷的魂，是日子熬出来的、最绵长的味。
而这味道，会一首飘下去，飘过琴房的梁，飘过鸟巢的顶，飘进每个需要暖的心里，像句没说完的承诺，像首唱不完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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