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瓣莲:从琴房到鸟巢》
惊蛰过后,巷口的柳树抽出嫩芽,像挂了满枝毛茸茸的小耳朵。琴房后院的泥土泛着潮气,阮音蹲在菜畦边松土,铁锹铲下去,翻出几条蚯蚓,在晨光里扭成的曲线。
“得趁着墒情种菠菜,”温砚拄着竹杖站在一旁,蓝布围裙口袋里装着菜种,“张大爷家的小孙女昨儿来要菜苗,说去年咱们种的生菜,她拌着麻酱吃了三大碗。”老太太的竹杖尖点着泥土,在地上画出小小的坑,每粒种子落进去,都像埋下颗星星。
野荞蹲在屋檐下修旧木箱,木板上的铜环锈迹斑斑,她用细砂纸慢慢打磨,木屑簌簌落在蓝布裤脚。“这箱子是温老师年轻时的嫁妆,”她往木缝里灌桐油,“修好后能装戏服,云岫爹说剧团的老行头,得用老物件收着。”木箱旁的瓦罐里泡着野蒜,嫩绿的蒜叶在盐水中舒展,飘出股清冽的辛香。
云岫的爹挑着两桶粪肥进来,木桶上沾着新鲜的泥土。“后山挖的腐殖土,”老爷子把土倒进菜畦,“给咱们的菜施施肥,保准长得比城里大棚的水灵。”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刚采的榆钱,嫩绿的圆片堆成小丘,还带着晨露,“拌上面粉蒸着吃,忆苦思甜。”
汀兰趴在菜畦边,用树枝在泥土上画小房子。她突然从饼干盒里掏出个东西,往阮音手心放——是颗完整的田螺壳,壳口沾着青苔,里面塞着几粒草籽。小姑娘用手语比“发芽”,镜片被春风吹得清亮,眼睛弯成月牙。
灶台上的砂锅煨着春笋腊肉,春笋切得滚刀块,吸饱了腊肉的油香,汤汁咕嘟冒泡,飘出股山野的鲜。云岫往里面撒了把野韭菜,是今早汀兰在河边割的,嫩绿的叶尖在汤里翻涌,把整个屋子都染得生机勃勃。“等下给野荞妈盛碗浓的,”她用勺子撇去浮沫,“护工说老太太馋这口鲜。”
野荞妈被护工搀着进来时,手里攥着块蓝布,上面绣着半朵莲花。“帮我把这朵莲绣完,”老太太坐在藤椅上,布角还沾着线头,“眼睛花了,穿针要费半天劲,可心里总想着给琴房添点新花样。”她的手指轻轻布料,像触碰年轻时的时光。
温砚把菜畦浇透水,水珠在菜叶上凝成晶莹的珠,滚落在泥土里。“明儿就能出苗了,”她教汀兰用竹竿搭小棚,“防着野猫来捣乱。”汀兰学得认真,竹条在她手里歪歪扭扭地架起来,倒像个歪着头的小房子。
沈砚之来送春茶时,手里拎着个竹编茶篓,里面是新炒的龙井,茶叶根根挺立,绿得发亮。“我妈说新茶配春笋最妙,”他把茶篓放在窗台,目光落在砂锅上,“这香味勾得人馋虫都出来了,比饭店的招牌菜还。”云岫的爹笑着往他手里塞了把榆钱,说:“尝尝鲜,蒸着吃比蛋糕香!”
暮色漫进琴房时,菜畦里的菠菜种子悄悄拱出嫩芽,像撒了把绿星星。阮音把老太太绣的莲花布挂在墙上,银针穿梭间,半朵莲花渐渐完整。野荞妈捧着春笋腊肉汤,小口小口地喝,热气熏得老花镜蒙上白雾,却笑得满足:“这春天啊,就该这样,有盼头,有鲜味,有人陪着,比啥都强。”
煤炉上的新茶冒着热气,茶香混着春笋的鲜、榆钱的甜,把料峭的春寒都酿成了醉人的暖。汀兰趴在窗台上,看着菜畦里的嫩芽,又举着田螺壳在屋里跑,清脆的笑声惊飞了停在屋檐下的燕子。阮音望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日子就像这瓦罐里的汤,在时光里慢慢煨煮,在等待中愈发鲜美,把每个平凡的春日都熬成了岁月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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