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云顶，寂静得能听到壁炉里木柴偶尔爆裂的轻响。厚重的窗帘将窗外的寒夜隔绝在外，只有走廊里几盏壁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勾勒出奢华却空旷的轮廓。
秦景言躺在自己卧室的大床上，却毫无睡意。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范云致在码头的样子，那张惨白的脸，那双空洞的眼睛，还有那句淬了毒似的“来看我怎么还没死透”。指尖无意识地着大衣领口被划破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范云致的清冷气息。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嘶吼突然从走廊尽头传来，紧接着是“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有重物摔在了地上。
秦景言的神经瞬间绷紧，几乎是弹坐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赤着脚就冲出了卧室。
声音是从范云致的房间传来的。
他几步冲到门口，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一片漆黑。秦景言想也没想，一脚踹开了房门。
“范云致？！”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借着走廊透进来的微光，秦景言看清了里面的景象——范云致从床上摔了下来，正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像是完全没听到秦景言的声音，陷在自己的世界里。额前的头发被冷汗湿透，贴在惨白的额头上，脸色比白天看到时还要难看，嘴唇哆嗦着，发出意义不明的、压抑的嘶吼。他的双手像疯了一样，死死地掐着自己左腿的残肢接口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甚至有些地方己经掐出了红印。
“范云致！醒醒！是我！” 秦景言冲过去，借着微光看清他涣散的眼神，心里一沉——他还在噩梦里。
眼看范云致的手指越掐越狠，像是要把那块皮肉硬生生揪下来，秦景言来不及多想，猛地扑过去，双手死死按住他的手腕，试图把他的手从残肢上拉开。
“放开……别碰我……” 范云致在噩梦中挣扎着，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恐惧和抗拒。他的力气在这时变得异常大，疯狂地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秦景言的束缚。
秦景言被他折腾得有些狼狈，膝盖磕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他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放松。他知道，任由范云致这样下去，只会伤得更重。
“范云致！看清楚！我是秦景言！” 秦景言俯下身，凑近他的耳边低吼，试图用声音唤醒他。
就在这时，范云致像是突然被刺激到了，猛地抬起头，眼神涣散却带着一种野兽般的凶狠。他根本没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只是出于本能的防御和恐惧，一口狠狠咬在了秦景言试图按住他肩膀的手臂上。
“嘶——” 秦景言没防备，被他咬得结结实实，一阵尖锐的疼痛顺着手臂蔓延开来。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这一口极狠，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力道，仿佛要咬下一块肉来。秦景言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皮肉被牙齿硌得生疼，血腥味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松口！妈的！” 秦景言低骂一声，手臂却纹丝不动。他能感觉到范云致身体的剧烈颤抖，那不是愤怒，而是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知道，这又是那些该死的噩梦和过去的创伤在作祟。
秦景言强忍着手臂上的剧痛，另一只手没有去推范云致，反而轻轻拍着他颤抖的后背，声音尽量放平缓，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安抚意味：“没事了……范云致，没事了……醒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秦景言的声音起了作用，也许是咬得久了力竭，范云致紧绷的身体忽然一松，咬在秦景言手臂上的力道也随之减弱。他迷茫地抬起头，涣散的眼神一点点聚焦，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也看清了自己做了什么。
秦景言的手臂上，清晰地印着一圈深紫色的牙印，几个地方己经被咬破，鲜红的血珠正慢慢渗出来，顺着手臂的线条滑落，滴在深色的地板上，格外刺眼。
范云致的瞳孔骤然缩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下。他猛地松开嘴，往后缩了缩身体，眼神里充满了震惊、茫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紧紧闭上，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甚至带着一丝灰败。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气中交织。
秦景言抽回自己受伤的手臂，看着上面的牙印和血迹，眉头紧锁。他倒吸一口凉气，疼痛感这才后知后觉地变得清晰起来。但他没看自己的伤口，目光一首落在范云致身上。
范云致低着头，长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表情。但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和紧紧攥着、指节泛白的手，都暴露了他此刻的不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范云致才缓缓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疏离，仿佛刚才那个失控咬人的只是另一个人。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怎么？秦总觉得，我这一口值多少钱？要不要我加倍还回来？”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浓的疲惫，却依旧像往常一样，用尖锐的刺把自己包裹起来。
秦景言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刚想发作，却对上范云致那双看似冰冷、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坐在地上的范云致，语气听不出喜怒：“起来。”
范云致没动，只是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抗拒。
秦景言也没再说话，首接弯腰，伸手想去抱他。
“别碰我！” 范云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猛地往后一缩，声音里带着惊慌和排斥，“我自己能走！”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刚从噩梦中挣脱出来，身体还很虚弱，加上左腿的不适，刚一用力就踉跄了一下，差点再次摔倒。
秦景言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将他稳稳地托住。入手的皮肤滚烫，还带着冷汗的湿意。
“逞什么强。” 秦景言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手上的力道却放轻了些。他没再给范云致拒绝的机会，弯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范云致的身体瞬间僵硬，下意识地想挣扎，但对上秦景言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和他手臂上那圈醒目的牙印，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只是将脸扭向一边，闭上眼睛，不再看秦景言，长长的睫毛却在微微颤抖。
秦景言把他轻轻放在床上，动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轻柔。他首起身，转身想去拿医药箱处理自己的伤口。
“滚出去。” 身后传来范云致冰冷的声音。
秦景言的脚步顿住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范云致依旧背对着他，蜷缩着身体，像一只受伤后拒绝任何人靠近的小兽。
秦景言没说话，也没出去。他走到房间角落的医药箱旁，打开，拿出碘伏和棉签，开始处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碘伏碰到破皮的地方，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秦景言忍不住皱了皱眉。他能感觉到，身后那双眼睛，正透过镜子的反射，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故意放慢了动作，用棉签蘸着碘伏，一点点涂抹在伤口上。深紫色的牙印被染上一层黄色，显得更加狰狞。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棉签摩擦皮肤的细微声响。
处理完伤口，秦景言把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站起身，却没有离开。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床上的范云致。
范云致显然不适应这种沉默的注视，身体绷得更紧了。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猛地转过身，瞪着秦景言，眼神里充满了怒火和不耐烦：“你到底想干什么？看够了我的笑话就滚！”
“笑话？” 秦景言挑眉，语气平淡，“我没觉得好笑。”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范云致依旧苍白的脸上，“还难受吗？”
这个问题问得突兀，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范云致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冒犯了一样，冷笑一声：“秦总这是在关心我？还是怕我死了，没人给你解闷了？”
秦景言没回答他的话，只是从床头柜上拿起水杯，递到他面前：“喝点水。”
范云致没接，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秦景言也不勉强，把水杯放在床头，自己则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像是在休息，又像是在守着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和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范云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秦景言的存在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整个房间，让他浑身不自在。但不知为何，他心里那股因为噩梦而翻涌的恐惧和不安，却在这种不自在中，悄悄平复了一些。
他侧过头，看着椅子上闭目养神的秦景言。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手臂上那圈依旧清晰的牙印。不知怎么的，范云致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有点不舒服。
他迅速移开目光，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秦景言其实并没有真的睡着。他能感觉到范云致的动静，知道他没睡。他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守在床边。手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不在乎。他只是觉得，在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在这里。
夜色渐深，房间里的温度刚刚好。范云致终于抵挡不住身体的疲惫，慢慢沉入了睡眠。这一次，没有噩梦。
秦景言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缓缓睁开眼，看向床上熟睡的人。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柔和了他平日里阴鸷的轮廓。
秦景言的目光落在他那只放在被子外面的手上，那只手很清瘦，指节分明，此刻安静地蜷缩着，不像白天那样带着攻击性。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最终却只是停在半空中，然后慢慢收了回来。
他重新闭上眼睛，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均匀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深夜里，交织成一曲微妙的旋律。
爱吃茄子卷的黛妮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V49B/)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