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的轮胎碾过海边礁石时，发出类似啃噬的脆响。李默盯着仪表盘上跳动的水温表，指针在 7.3℃与冰点之间反复横跳，像被无形的手拨动的钟摆。副驾驶座上的陈建国正对着监测仪皱眉，屏幕上三个红色标记中，最南端的那个正以惊人的速度闪烁，边缘晕开青灰色的波纹。
“辽东湾的冰情不对劲。” 陈建国放大卫星图像，蓝色的海域里嵌着块不规则的白斑，形状像条冻僵的海蛇，“三天前开始结冰，渔民说冰面下有东西在织网，把渔船都冻在里面了。”
苏晴在后座给朵朵包扎手掌，螺旋状的印记周围泛起淡淡的青紫色，像被海水泡过的淤青。“她昨晚说梦话，” 苏晴的指尖触到印记时，传来细微的电流感，“说听见鱼在哭，声音像玻璃珠子滚进水里。”
朵朵突然指向窗外，海岸线在暮色中泛着惨白的光，本该翻涌的海浪此刻静止如镜，表面结着层半透明的冰壳，冰壳下隐约有银色的影子在游动，轨迹组成无数把钥匙的形状。“碎片把海鱼的影子串成项链了哦。” 她的小手按在车窗上，玻璃立刻蒙上白霜，霜上浮现出渔船的轮廓，每艘船的桅杆上都挂着冰制的锁链。
凌晨五点的渔港弥漫着咸腥的寒气。李默踩着冰壳走向码头，靴底传来细碎的 “咔嚓” 声，像是踩碎无数细小的鱼鳞。最外侧的渔船上，冰壳己经爬上甲板，冻住的渔网在空中舒展，网眼间卡着半透明的鱼影，每个影子的鳃部都插着枚钥匙坯，匙柄是不同的鱼形。
“老张头的船。” 守港的老汉裹着军大衣，指节冻得发紫，“三天前出海就没回来，今早发现冻在冰里了，你看那船帮上的字……”
李默凑近细看，冰壳下的船名 “福顺号” 正在慢慢变形，最后变成 “归 0 号”，数字 “0” 的中心嵌着块黑色的斑点，与矿区碎片的核心颜色一致。冰壳突然裂开细纹，渗出的海水在甲板上凝成把弯刀，刀柄缠着冰筋，刃口映出老张头的脸，后颈有块鱼形的胎记。
“渔民的钥匙印记都和海有关。” 陈建国用监测仪扫描冰壳，屏幕上的波形图与矿区的频率略有不同，多了道类似潮汐的起伏线，“碎片在模仿潮汐的节奏，每涨潮一次，就往冰里塞更多影子。”
苏晴将原浆稀释液洒向船帮，银白色的液体渗入冰壳的瞬间，冻在里面的渔网突然收缩，网眼间的鱼影发出尖锐的哨声，像渔船遇险时的汽笛。“它们在示警。” 她指着液体流过的地方，冰壳上浮现出模糊的画面 —— 老张头的船在雾中撞上发光的冰礁，冰礁炸开的瞬间，无数冰筋从海里伸出，缠住了螺旋桨。
李默的地质锤插入冰壳时，锤头的网状纹路突然亮起蓝光，在冰面投射出海底的景象。那枚原核碎片像块被冻住的墨团，悬浮在海沟边缘，表面缠着无数条冰筋，筋络末端拖着被冻住的鱼群，正随着潮汐缓慢摆动。
“它在养‘钥匙链’。” 李默看着碎片周围的冰筋，每条都串着不同的影子，渔民和鱼影交替排列，“用海洋生物的影子当链节，渔民的影子当锁扣。”
正午的阳光突然变得惨白，冰壳下的海水开始旋转，形成个巨大的漩涡，与矿区的螺旋裂纹形状相同。李默看见漩涡中心浮出块冰制的罗盘，指针始终指向海底，盘面上刻着无数个 “7.3”，每个数字都在缓慢旋转。
“涨潮了。” 老汉突然抓住李默的胳膊，声音发颤，“每次涨潮，冰里的影子就会换位置，像在重新排列……”
话音未落，冰壳上的 “归 0 号” 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艘更大的渔船，甲板上冻着十几个渔民的影子，都在朝着漩涡中心跪拜。李默注意到，每个影人的后颈都有鱼形印记，只是正在慢慢淡化，变成黑色的斑点。
“碎片在同化他们的印记。” 苏晴的后颈菱形印记剧烈发烫，冰壳里渗出的海水在她脚边汇成个小型漩涡，漩涡中心浮着枚鱼形钥匙，正试图钻进她的印记，“它想让所有印记都变成‘0’。”
朵朵突然脱掉鞋子跳进冰壳上的水洼，小脚丫接触海水的瞬间，水面立刻结霜，霜上画出条通往海底的路线。“芯匙说碎片怕‘活的记忆’。” 她指着不远处的渔获箱，里面的海鱼还在挣扎，“让它们的影子去撞碎片，就能吵醒被冻住的人。”
李默立刻让老汉打开渔获箱，活鱼接触冰壳的瞬间，影子突然从身体里分离出来，像群银色的箭射向漩涡。冰壳下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冻在里面的渔民影子开始剧烈挣扎，冰面裂开的细纹里涌出暗红色的液体，与海水混合成诡异的紫黑色。
“用海盐！” 陈建国突然想起什么，指着渔港的盐仓，“海水里的盐不够纯，需要用晒好的海盐增强记忆载体！”
李默和苏晴抱起盐袋冲向漩涡，海盐撒入冰壳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响声，冒出的白烟在半空组成张巨大的渔网，网住了正在旋转的碎片核心。被网住的碎片发出鲸歌般的哀鸣，表面的冰筋开始融化，露出里面蜷缩的黑色核心，比矿区的碎片更大更活跃。
“还有十分钟高潮位。” 陈建国盯着监测仪，波形图的潮汐线正达到顶峰，“必须在海水淹没裂纹前让核心凝固！”
朵朵突然跳进漩涡中心，她的小手按在黑色核心上，掌心的螺旋印记与核心产生共鸣，发出淡蓝色的光。“地核的‘老钥匙’快到了。” 她的声音在潮声中显得空灵，“是海带形状的哦，会把碎片捆回地核。”
李默和苏晴的血滴在海盐上，被潮水卷着飞向核心。接触到血盐的瞬间，黑色核心突然收缩，表面浮现出无数张渔民的脸，都在重复着出海前的叮嘱。冰壳开始大面积碎裂，冻在里面的影子重获自由，随着退潮的海水往深海游去，每个影人的后颈都恢复了鱼形印记。
高潮位到来的瞬间，海底突然浮起无数条冰制的海带，缠住黑色核心往深处拖去。李默看着碎片消失的地方，海水正在慢慢解冻，漩涡中心留下个圆形的冰环，环上刻着所有被拯救的渔民名字，每个名字旁边都有个小小的海浪符号。
越野车驶离渔港时，陈建国的监测仪又响起警报，剩下的两个红色标记中，有一个的频率突然增强，位置显示在西南山区。李默看着后视镜里逐渐远去的冰海，朵朵掌心的螺旋印记泛着淡淡的蓝光 —— 他知道，下一段旅程，将深入陆地的褶皱，去倾听山脉深处的玻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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