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碾过最后一道山脊时，底盘传来金属刮擦的锐响。李默盯着挡风玻璃外的浓雾，乳白色的雾气里浮着无数细小的冰晶，每个冰晶都映出扭曲的树影，像被冻住的幽灵。仪表盘的水温表彻底卡在 7.3℃，指针抖动的频率与车载电台的杂音完美重合，发出 “滋滋” 的摩斯电码声。
“导航失灵了。” 陈建国拍了拍中控屏幕，地图上的路线突然变成红色的乱码，最后缩成个闪烁的 “7.3”，“当地林业站说，三天前进山的护林员全失联了，对讲机里只传回木头开裂的声音。”
苏晴在后座给朵朵裹紧外套，女儿掌心的螺旋印记泛着淡蓝色的光，透过布料在座椅上投下旋转的光斑。“她刚才说山里有‘会结冰的树根’。” 苏晴拨开朵朵额前的碎发，发现孩子的睫毛上结着细小的冰花，“还说那些树根在数树的年轮，每数一圈就长高一截。”
朵朵突然指向窗外，浓雾中浮现出片黑黢黢的林子，树木的枝干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倾斜，像在朝拜某个无形的存在。最粗的那棵老松树上，缠着层半透明的冰壳，冰壳里嵌着无数片针叶，每片叶子的脉络都变成了钥匙齿的形状。“碎片把树影织成毛衣了哦。” 她的小手按在车窗上，玻璃立刻凝霜，霜上画出条蜿蜒的山路，终点是个被冰雾笼罩的山洞。
清晨七点的山林弥漫着松脂与寒气混合的怪味。李默踩着厚厚的落叶往前走，脚下突然传来 “咯吱” 声 —— 腐叶层下结着层薄冰，冰里冻着无数细小的脚印，形状像孩童的赤脚，却长着尖利的趾甲。他用地质锤敲开冰面，发现冰层下的泥土里嵌着银白色的纤维，像植物的须根，却能感觉到微弱的搏动。
“是冰筋。” 陈建国的监测仪突然发出蜂鸣，屏幕上的波形图呈现锯齿状起伏，“频率比矿区和冰海的都高，说明碎片的活性更强。” 他指着不远处的树桩，断面上的年轮里嵌着枚钥匙坯，匙柄是棵松树的形状，“护林员的钥匙印记应该和树木有关。”
苏晴沿着冰筋的走向往林子深处走，后颈的菱形印记越来越烫。她在一丛杜鹃花丛前停下，冰壳己经裹住了整丛灌木，冻在里面的花瓣正在慢慢变形，最后变成一张张微型的人脸，都是护林员的模样。“它们在求救。” 她将原浆稀释液洒在冰壳上，银白色的液体渗入的瞬间，人脸们突然同步张嘴，发出树木断裂的闷响，“碎片在利用树根吸收他们的记忆。”
李默的地质锤插入冰筋最密集的地方，锤头的网状纹路突然亮起绿光，在地面投射出山体的剖面图。他看见那枚原核碎片像颗墨绿色的心脏，嵌在山腹深处的溶洞里，无数冰筋从碎片延伸出来，顺着岩层缝隙爬到地表，与树木的根系缠绕在一起。
“它在模仿植物生长。” 李默看着剖面图里的冰筋网络，每条都连接着不同的树木，“用树根当导管，把吸收的影子输送到溶洞里。”
正午的浓雾突然散开，阳光穿透树冠的瞬间，李默看见整片林子的冰壳都在反光，冰里的树影开始同步摇晃，像在跳某种诡异的舞蹈。最粗的老松树上，冰壳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嵌着的护林员影子，他们的身体被冰筋缠绕成螺旋状，后颈的树形印记正在慢慢变黑。
“影子在木质化。” 陈建国的声音发颤，他指着影子的手臂，皮肤己经变成树皮的纹理，指甲长成了树枝的形状，“再拖下去，他们会彻底变成树的一部分。”
苏晴的后颈印记突然刺痛，冰筋里渗出的银白色液体在她脚边汇成个小水洼，水洼里浮着枚树形钥匙，正朝着她的印记移动。“碎片想通过我接触地核的记忆。” 她后退半步，水洼里的钥匙突然炸开，变成无数细小的冰针，“它知道我们能召唤老钥匙。”
朵朵突然抓起地上的松果扔向老松树，松果撞在冰壳上的瞬间变成细小的盐粒，发出滋滋的响声。“芯匙说要用‘会结果的记忆’当武器。” 她指着不远处的野果树，枝头挂着冻住的野果，每个果子里都嵌着个微型的护林员影子，“那些果子是他们没说完的话。”
李默突然想起什么，他爬上老松树，将自己的血滴在冰壳裂开的地方。血液渗入的瞬间，冰筋开始剧烈收缩，冻在里面的护林员影子发出清晰的呼救 —— 正是林业站记录的最后一个失联者的声音。“记忆需要阳光。” 他看着影子们在阳光中逐渐清晰，“树木向阳生长，他们的记忆也需要光才能激活。”
山腹突然传来沉闷的震动，冰壳下的冰筋开始疯狂生长，像无数条绿色的蛇缠向他们。李默看见冰筋末端拖着被冻住的野果，果子里的影子正在痛苦挣扎，果壳上浮现出护林员的人生片段，从入职到巡山，每个画面都带着树形印记。
“碎片在加速吸收！” 陈建国盯着监测仪，屏幕上的波形图达到顶峰，“溶洞里的核心在膨胀，再过半小时就会撑破山体！”
苏晴将所有原浆稀释液泼向冰筋最密集的地方，银白色的液体渗入的瞬间，冰筋开始迅速融化，露出里面缠绕的树根，根须上挂着无数把钥匙坯，都是被吸收的影子留下的。“快用松脂！” 她冲李默喊道，后颈的菱形印记与地核产生强烈共鸣，“松树的树脂能困住原核碎片！”
李默立刻收集松脂，混合着海盐和自己的血涂在冰壳上。松脂接触冰面的瞬间，发出沥青遇火般的咕嘟声，冒出的黑烟在半空组成张巨大的网，网住了正在从溶洞里涌出的黑色核心 —— 比之前的碎片都要大，表面覆盖着树皮般的纹理，无数双眼睛在纹理间开合。
“还有五分钟！” 陈建国看着监测仪上的山体结构示意图，溶洞上方的岩层正在龟裂，“老钥匙再不来，整座山都会塌！”
朵朵突然跳进冰筋汇成的漩涡中心，她的小手按在黑色核心上，掌心的螺旋印记发出耀眼的绿光。“地核的老钥匙在土里哦。” 她的声音在震动中显得空灵，“是竹笋形状的，会从裂缝里钻出来。”
李默和苏晴的血滴在松脂上，被风卷着飞向核心。接触到血脂混合物的瞬间，黑色核心突然收缩，表面浮现出无数张护林员的脸，都在重复着巡山时的口号。冰壳开始大面积碎裂，冻在里面的影子重获自由，随着风往山下飘去，每个影人的后颈都恢复了树形印记。
山体震动最剧烈的瞬间，地面突然裂开无数道缝，无数根冰制的竹笋从缝里钻出来，缠住黑色核心往地下拖去。李默看着核心消失的地方，冰筋正在迅速融化，山地上留下个圆形的凹坑，坑里长着棵新的小树苗，树干上刻着所有被拯救的护林员名字，每个名字旁边都有个小小的年轮符号。
越野车驶离山区时，陈建国的监测仪最后一次响起警报，剩下的最后一个红色标记频率突然减弱，位置显示在极北的冰川地带。李默看着后视镜里逐渐远去的山林，朵朵掌心的螺旋印记泛着淡淡的绿光 —— 他知道，最后一段旅程，将深入冰封的荒原，去倾听冰川深处的玻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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