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雨,总是来得毫无征兆。前一秒,还是塞纳河畔金色夕阳下的岁月静好;后一秒,便是乌云压城、冷雨敲窗的满目萧索。
苏念初就坐在左岸一家毫不起眼的、名叫“昨日”的咖啡馆里临窗的位置,静静地看着窗外那被连绵的冰冷雨水冲刷得一片模糊的古老石板街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现磨咖啡的醇香,和旧书本特有的好闻的纸张味道。
这是她们抵达巴黎的第三天,也是陆景琛从她们的世界里“消失”的第三十天。
整整一个月了。他就像一颗坠入了无尽深海的石子,没有激起一丝一毫的涟漪。没有电话,没有邮件,没有任何形式的音讯,仿佛他真的就这么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地蒸发了。
如果不是苏念初的心里还固执地保留着那份近乎于偏执的信念,如果不是她身后的不远处那张同样沉默的咖啡桌旁还坐着西个同样在默默等待的“影子”,她几乎要以为,之前那所有的一切——那些充满了甜蜜与痛苦、鲜血与泪水的刻骨铭心的过往,都只是一场她臆想出来的盛大的南柯一梦。
“嫂子,”陈默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满室的宁静,“要不要再给你续一杯热巧克力?”
苏念初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她那张本己是恢复了一丝血色的美丽小脸上,此刻又重新染上了一层因为连日的奔波与焦虑而显得有些病态的苍白;那双本己是重新燃起了希望火焰的美丽眼眸,此刻也再次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迷茫与担忧所笼罩。
他们己经在巴黎像没头的苍蝇一样转了三天了,却依旧一无所获。“画师”那个魔鬼就像一个最顶尖的幽灵,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被追踪的痕迹;而陆景琛那个同样是世界上最顶尖“影子”的男人,也同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巴黎太大了,大到足以轻易地吞噬掉任何秘密,也足以轻易地磨灭掉任何希望。
就在苏念初的心即将要再次沉入那冰冷的绝望深渊时,咖啡馆那挂着古朴风铃的木门突然“叮铃”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一股夹杂着雨水的冰冷潮气瞬间涌了进来,也带来了一股极其馥郁浓烈却又让人无法讨厌的独特香气——那像是雨后迷迭香的味道,充满了一种慵懒的、神秘的、令人沉醉的致命诱惑。
苏念初下意识地抬起头,朝着门口的方向望了过去,然后她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她看到一个女人,一个美到足以让整个咖啡馆里所有的光都在瞬间黯然失色的女人。女人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左右,一头海藻般浓密卷曲的栗色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身上穿着一件看似简单、实则剪裁考究到极致的复古墨绿色丝绒长裙,将她那丰腴的、成熟的、充满了致命诱惑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她的手里撑着一把黑色的古典蕾丝雨伞,伞尖还在滴着冰冷的雨水;而她那张美得如同文艺复兴时期油画里走出来的圣母般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仿佛早己厌倦了这个世界上所有一切的慵懒的、随性的、高高在上的疏离。
她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却瞬间就成了整个世界的中心。
而苏念初之所以会如此失神,不仅仅是因为她那令人窒息的美丽,更是因为她认得这个女人——或者说,她认得这个女人的眼睛。那双同样是墨绿色的、如同最顶级的祖母绿宝石般深邃的美丽眼眸,她曾经在一张早己泛黄的老旧照片上见到过。那是陆景琛那份解密的绝密档案里夹着的唯一一张与任务和兄弟都无关的私人照片,照片上的背景同样是巴黎,同样是下着雨的塞纳河畔,一个比现在还要年轻、还要青涩几分的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的英俊男人,正和一个同样年轻、同样美丽的栗色长发女孩勾肩搭背,笑得无比灿烂。而那个女孩的眼睛,就和眼前这个女人的眼睛一模一样。
苏念初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而那个美丽的、风情万种的神秘女人,也似乎注意到了她的注视。她缓缓地转过头,那双墨绿色的美丽眼眸越过半个咖啡馆的距离,精准地落在了苏念初那早己是面无人色的惨白小脸上。然后,她缓缓地扯动了一下那涂着复古正红色口红的丰润性感嘴唇,露出了一抹苏念初看不懂、却又让她从心底里感到一阵彻骨冰冷寒意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迈着如同猫一般优雅无声的步伐,一步一步地缓缓朝着苏念初走了过来,最终停在了她的面前。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充满了震惊、困惑与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敌意的美丽眼睛,用一种慵懒的、沙哑的、充满了法式风情的悦耳却又带着一丝危险挑衅的腔调,缓缓地开口:
“你好啊,美丽的东方娃娃。你就是阿琛现在喜欢上的那个小玩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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